那人叫什么,如今我早已忘了,只记得他爹是个”手艺顶好“的老铁匠,但凡是他做的铁器都可以用很多很多年。村里人无论老少都喊老铁匠老水牛,老铁匠性子倔,就真如老牛一般,平时心情好了,就打点犁耙锨镐什么的卖给村里人,若不乐意干了,就算天王老子也使唤不动他,再急都不给你打,不帮你修,只是慢悠悠的挪到个有阳光的墙角,然后把身子一缩,稳稳的扎在那儿,他从不吃中饭,一整天都是稳稳的坐那听闲人说话,也不搭言,只有见到有小孩子过来,才会笑嘻嘻的学着各种鸟兽的叫唤,逗小孩子开心,偶尔还给他们打铁弹弓,磨个小铲子。听老人讲,老水牛当年脾气不好,老婆被气得跳河淹死了,膝下本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出去没多久就喝农药自杀了,现在儿子也不理他,老水牛一个人将就着过生活。
老水牛的儿子和我三叔一样是做炼油生意的,区别是三叔用死猪肉,而他是用过期的饼干之类的,也就是雇人撕开过期饼干的包装纸,然后把饼干打碎了拿去蒸,最后压榨出油,过滤一下就好,总之这也是油嘛,就和我们平时吃的这些油,想来也并无二致。不记得他名姓,又怕称呼混乱,就暂且叫他富翁吧。他富倒并不是十分富,但是相比庄稼汉,确是个有能力显摆的主儿,对他最深的印象大概是在他媳妇死时,那也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到尸体,他媳妇头朝南躺在门口,青青的面庞,眼睛兀自睁大着,嘴角满是血迹,如今午夜回想,依旧毛骨悚然。富翁那时笑嘻嘻的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人,有许多人,许多人,他都是笑笑的,来来往往的却也没人在意。我当时只是纳闷儿,他家里死了人怎么是喜气洋洋的啊。
富翁家是一贯赶潮流的,院子的西面,常常种些不知名的东西,那次雨天去偷的,是胡萝卜,是他新媳妇种的,我从没吃过,把些雨水洗洗吃来,甜的不得了。他家园子的篱笆墙上,是捉蜻蜓的好去处,面粉打成面糊糊,粘在树枝上,往那栖息的蜻蜓翅膀上一搁,便径自黏住了,再把火柴棒往那蜻蜓屁股上一桶,就可以见那蜻蜓拖着尾巴,低低的飞了。。。
这次回家,富翁已死好些年了,听人说,他得了类似偏瘫加面瘫的症状,瘫痪在床,脸也变得吓人,那新媳妇早就跑了,两个儿媳也不敢近前,两个儿子又没耐心,每餐都是胡乱的给老子塞点吃食,恐怕鼻子嘴都分不清楚就喂完了,毕竟,他们俩兄弟很忙,又要细细慢慢的分家产,还要抽空去赌几把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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