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作者: 顽石与绛茱草 | 来源:发表于2020-02-11 23:57 被阅读0次

    我家与别人家不同。父亲入赘余府,外公成了爷爷,外婆成了奶奶。

    外公在供销社上班,一年很少回家。这是父亲说的.。那时我还小,没什么记性,等我记事时,外公调回炉湾,没几年就退休了。在家开一片小店。父母亲主外,家里烧锅、喂猪、洗衣裳的活大都落在外婆身上。一家八九口人的衣服都得洗,特别是农忙季节,外婆总是很早就起来煮稀饭。等我吃稀饭时,她已经在水渠边洗了一桶衣服。我们出工了,她吃些为数不多的菜和冷稀饭,之后又忙碌着晒谷子、喂猪,也不得闲。

    听村里人说,外婆也生过儿子,与大哥同岁,没奶水而殁。那个年代,没留下香火便是罪恶。外公应该是很不待见外婆的。打我记事,外公对外婆似乎从未有过温纯。我也没听见过母亲喊她一声娘。外婆像一个被忽略的人。每天做自己的事,一天也说不到几句话。有一次,外婆忽地问我,你会待我好不?我很是诧异,外婆何以这么问我,但我马上反映过来,坚定地回答,那是当然。她眼睛笑着眯出了缝。

    父母亲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没事带我去玩的是外婆。三五个女人聚在一起聊这聊那,我并不感兴趣,我偎依在外婆身边多半有二个可能,有零食吃,有故事听。

    印记里,外婆带我去上宋看戏。戏台周围人群芜杂,闲着的老人、调皮的孩子、叫卖着的商贩聚合一起,从戏台上往下看,人头攒动,分不清谁谁谁。也不知是什么戏。间隙,外婆带我吃了一次清汤。就一个巴掌大的瓷碗,我连汤都喝的一滴不剩。这是从未吃过的美味。外婆看到我那副馋样,用小瓷勺把碗里的清汤都给了我,自己只喝了些汤汁。真是少不更事,全然没顾虑到外婆一年也难得吃一次,又吃得见底。外婆就坐着对面笑。

    外婆没念过书,她不会讲才子佳人的故事,也不会说公案武侠。她说的是令人瘆得慌的蛇。有一个打柴的人坐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歇息抽烟,抽完一阵又装上,然后把烟斗往“石头”上一嗑,“石头”哗地动了,钻到树林子里去了。是一头蛇,有竹簟粗了!外婆用手比划着,把我也吓了。外婆还说过一个蛇的故事,一个农夫回家,看见一条怀孕的蛇艰难过水渠。他用带槽的竹扁担给蛇搭桥。夜深人静,他把这件事讲给怀孕六甲的老婆听。没曾想,蚊帐顶上盘着一条大公蛇。第二天,一条怀孕的母蛇死在农夫门口,正是他所救的那条。我第一听说蛇能分善恶。(那时,还不知尘世上有《白蛇传》的剧本)

    很不服气,蛇哪能听懂人话。蛇都是恶的!

    她就呵呵笑着,人有善恶,狗有善恶,蛇也有善恶,这很合理呀!

    我不置可否。

    外婆很少开朗的笑,即使是过年。她多半是活在外公的影子里。外公去逝,她也过了几个宽松的年。身体也就愈来发福,粗圆起来,脸色也红润。不知怎么的, 她竟然神神叨叨。有次,她骂街,街面临河,一群女人在洗衣服。外婆站在猪圈门口,拍着手无名无姓地骂道:讨米(大哥的小名,幼时难养,讨百家米,装在红布制成小袋子,挂在脖子上。故得名。)买了苹果,(那时乡下苹果是奢侈品)好吃,不给狗吃。骂累了,自己回家了。那天早上,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味道。

    外婆是我读高二那年去世的。我睡在梦里,二姐发现了异样。外婆喝药去了,一家人慌乱地叫来村子里的人,帮忙抬到德兴,到了医院,人已经不行了。可惜,外婆没等到我乌鸦反哺的时候就走了。死后,葬在外公边上。每年祭祀,我都会给她拔去坟头上的草,挂上纸钱,一并想起的还有她苦难的生活。

    唯愿她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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