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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四五岁的时候吧,妈妈给小玄子买了一个拼图玩具,完整的图案是中国地图。每一个拼图碎块是中国各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重庆当时还隶属于四川省)的形状。四五岁的小玄子彰显出了记忆力超人的前兆,能闭着眼睛摸每一个碎块,并说出是哪个省哪个自治区以及对应的简称和省会城市。
拼图的过程,小玄子就彰显出笨手笨脚的“天赋”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完之后,拿给妈妈看,妈妈检查之后评价道:嗯,对了。
可这时,妈妈好像看出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眉头紧锁正色道:“儿子,有一个非常严重的失误!有一个省你忘了拼!重来!”
小玄子一看,只见整个中国大陆像一只威武的大公鸡,海南岛水灵灵的依偎在鸡肚子下面。原来,小玄子是忘了把台湾形状的那一块拼好。为此,小玄子被罚三天不能吃零食。
“下次拼中国地图时,先把台湾放好!这样就不会忘啦!”妈妈嘱咐道。
台湾…...
2
小玄子小时候胆小(其实现在胆子也不大),最怕打针。奶奶的妹妹(小玄子称呼为姨奶)当时是黑河地区医院的护士长,那时候小玄子要是哭闹不乖,爸爸就会说:让你姨奶给你打针!这话好比一句神奇的咒语立竿见影,小玄子马上就没动静了。
他也会问爸爸:“爸爸为什么姨奶那么厉害,会打针啊?”爸爸得意的回答:“是啊,她是爸爸的小姨。做医生才会打针啊。”爸爸接着炫:“其实爸爸还有一个大姨,是奶奶的姐姐。爸爸的这位大姨在台湾。”“哦。那你见过吗?”“爸爸没见过,因为现在咱们不能去台湾。”“为什么呀?很远吗?”“是呀,台湾离咱们黑河很远。儿子,等你长大了,就能去台湾看大姨奶了。”
若干年后的一个春节除夕夜,举国欢庆的时刻,奶奶在房间里打了一个奇怪的电话。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奶奶讲了很久,挂断电话后,小玄子看到奶奶泪眼汪汪的出来。大过年的,奶奶是怎么了?姑姑说,奶奶打的是跨海电话,打给远在台湾的姐姐的。两姐妹很久没见面了。
后来2006年春节,小玄子在香港陪爷爷奶奶过年。和奶奶聊天时,聊到台湾的大姨奶。奶奶眼噙着泪水嘱咐道:“奶奶年纪大了,有一天如果有机会,你替奶奶去台湾看她。”“奶奶,我一定做到!”
台湾……
3三
小玄子喜欢听歌,唱歌。
关于台湾的歌曲,他总是会有一些小偏心听多几遍。小玄子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几盎司的墨水,用关于台湾的歌曲题目写了个段子,纯属娱乐:
《太平洋的风》,吹过了《外婆的澎湖湾》,泛起了《鼓浪屿之波》。《亚细亚的孤儿》想起了《父亲的草鞋》,不禁思绪万千,倍感伤感。一天,他接到了《阿里山的姑娘》热情的邀请,邀请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他感觉心里《暖暖》的,从《鹿港小镇》出发来到台北。两人一见如故,《忠孝东路走九遍》,终成眷属。
华侨大学时代,母校地处海峡西岸的泉州。和台湾隔海遥遥相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和台湾的同学交流共处,更多的是同根同源之感。
奶奶的嘱托,又回响在耳畔。
2011年6月13日,身处深圳的小玄子突然心烦意乱,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一打电话才知道,远在黑河老家久卧病榻的奶奶离开了。
台湾……
四
2014年7月的一个晚上。
小玄子肥胖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台湾桃园中正国际机场。对奶奶的承诺,又近了一步。
台北当地一位素未谋面的兄弟已经在机场等候。顺利通过海关后,小玄子和台湾的兄弟见了面,一路有说有笑从桃园往台北市区驶去。
到了酒店,兄弟二人道别,由于兄长次日要上班,小玄子自行安排行程。来台兑现承诺的小玄子自然是求之不得。兄长离开后,小玄子兴奋的睡不着,便带了银两(台湾叫做新台币)下楼逛一逛。
午夜的台北老城区,静谧安详。洁净的街道,凉爽的空气,月光如水照缁衣。已经凌晨3点半了,零零散散的早餐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做着开张前的准备。小玄子本来就嘴馋,来到一个早餐摊,要了一个类似大陆韭菜盒子的点心,翻了半天,拿出几个上面印着蒋爷爷头像的硬币。卖饼大叔见状笑了:大陆人还是香港人?已经开始咀嚼的小玄子回答:大陆来台湾走亲戚的。大爷拿起一个小点心:这是送给你的,欢迎你来台湾。小玄子客气了一下,道谢接过。
原来,台湾是这个样子的。
和大姨奶约定次日中午于酒店大厅见面。小玄子梳洗完毕,换了干净衣服,早早坐在酒店大厅等候。老人家如约而至,一进大厅,小玄子立即认了出来----------简直和奶奶太像了!!!小玄子急忙拿出和奶奶的合照作为信物,大姨奶慈祥的笑了:“玄玄,我相信你!你和桃兰(奶奶的名字)长得很像,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桃兰还好吧?”
大姨奶这么一问,小玄子眼泪夺眶而出:“大姨奶,奶奶2011年就去世了,前些年在香港,她要我替她过来台湾看你!”近九十岁高龄的大姨奶眼圈也红了:“2011年…就是民国100年吧…唉,到最后还是没见到。”
祖孙两人唏嘘不已,大姨奶给小玄子讲了关于奶奶的身世以及她是如何辗转到台湾的经历。
原来,奶奶这一辈人是印度尼西亚的华侨,原籍湖北荆门。他们出生在印尼雅加达。太奶奶当时年轻,仅仅因为一个玩笑,襁褓中的奶奶便被抱回了祖国,到了北方的黑龙江。奶奶长大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几经波折找到了生母,母女相认,太奶奶觉得愧对女儿,便让奶奶的子女和孙子女们陆续移民香港--------奶奶的哥哥在香港定居。而大姨奶由于爱人是国民党高官则定居在台北,特别是1949年后,再没有回过大陆。大姨奶的丈夫去世后,他们的养女定居在美国纽约,每年回台四次探望老人。老人独居台北建国北路,托当地的养老福利,老人家得以颐养天年。
故事,轻描淡写。
亲情,延绵不绝。
大姨奶从包里拿出了一盒凤梨酥:“玄玄,这是台湾的凤梨酥,你带回去大陆给亲人们尝尝。凤梨在台语里发音类似“望来”,就是盼望亲人来到的意思。玄玄,我很爱你,多来台湾看看我好不好?”
小玄子再也忍不住了,泪眼滂沱,他郑重的走到大姨奶面前,给大姨奶磕了头。
大姨奶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原因,拒绝了小玄子要把她接来大陆同住的邀请,指了指那盒凤梨酥,喃喃道:再见玄玄,仅于台北。
台湾…...
… …
… …
5
接下来的日子,台湾夜市的小吃,基隆港的庄严,九份山城的玄幻,101大厦的雄伟,眷村慈湖的沧桑自是让小玄子见到了中国的另一个缩影。小玄子最大的幸运除了完成奶奶的心愿,跨海见到了亲人,也结交了生命中的一个好兄弟。
直到后来,这位好兄弟来深圳创业,手足二人得以在大陆再度聚首。而忙碌的工作经历,让小玄子仅在电话中问候请安。
海峡就像一柄锋利的蓝刀,把中华民族的思念割成两半,岁月又像一剂良方,把曾经的疤痕与伤痛渐渐的治愈。刀光剑影枪林弹雨的噩梦已经渐渐堙没在历史的长河中,骨肉亲情的吸引和呼唤,正如那一盒凤梨酥的味道:甜香醇厚,绵糯回甘,让人欲罢不能,让人思绪万千。而特殊含义,又赋予了这一盒凤梨酥一丝丝别样的苦涩。
而凤梨酥的台语谐音:“望来”,更是寄托了海峡两岸血浓于水阔别半个多世纪的离别之殇,在岁月的递嬗中千呼万唤团圆的渴望。也许有太多太多的纠结,也许有太多太多恩怨。在亲情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计。正如韩寒所说:既然我们共享着太平洋的风,就让它吹过一切。
这,就是小玄子讲的一盒凤梨酥的故事。
望来,望来。
陆陆,湾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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