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爱情

  我掀开帘子，几缕阳光挤进我的眼眶。我是个有秩序的人，每天晚上十点睡觉，早晨七点起床，如此这般很多年了。这个习惯是为一个人保留的，他是我的真爱，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并非有人阻拦我们，而是我只是想为自己留一个完美的记忆:关于爱情，关于灵魂。

  我已经忘了他的名字，毕竟那是段非常久远的过去，而我已经是在垂暮之年了。我想从我记忆的最初时刻说起，那时我只有四岁，跟着爷爷奶奶和一个濒死的太爷爷生活，家里很贫困，生活多是苦难，不过当时我不理解苦难的含义，因此无忧无虑。这段记忆与他毫无联系，不过既然要说起他必然要讲我，我这个人又有点文青的情怀，说事情总要想点最为久远的事以证明岁月在我身上留下了多么深的脚印。

  我成年的那一天，一个人来到此前从未想到过的城市，自以为可以靠兼职谋生。他也住在这座城市，大我10岁，不过认识他是后来的事了。

  这座城市很大，当时我只是想去一个从未听过的地方，重新生活。的确，生活和从前不一样了，我像是换了一个人，此前的习惯被打破，除了读书。那时的日子很煎熬，我初尝苦难的滋味，我换了很多工作，挣的钱勉强维持我的基本生活，图书馆成了我的心灵住所。

  那一天我正在图书馆读书，读的是《烛烬》，我正沉浸在缓慢，沉郁，像深埋千年的古墓所散发出积淀了岁月的古意般的语言。他从我身旁经过，认出了这本书，我们聊了起来，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是的，就是这样，两个人产生好感无需长时间的相处，短暂的往往比海更深。

  那天起我和他住到了一起，我们白天各自出门工作，入夜我们就聊山多尔的小说，聊杜甫与李白的诗歌，讨论关于存在主义、意识流，讨论哲学，思索真谛。

  很荒唐吧，我爱上他了。

  （"我爱你。"我突然说出了口。

    "我也是。"他很平淡地回复。

    "我不是同性恋"我解释道。

    "我也不是，老实说我爱你不是因为我是同性恋，而是没有人可以在夜深人静时陪我探讨文学，探讨哲学，追溯历史。除了你。"

    "所以，我们不是同性恋却相爱了?"我问道，小心翼翼。

    "是这样的"

    "我们已经相爱为什么不能说我们变成了同性恋？"

    "如果我们和人妖能够每天探索灵魂，我们也会和人妖相爱吧。或许爱情有无限种可能，两个人走到一起想要一生一世的这种爱情是最大众的。"

    "我不懂"

    "爱情与性别无关，这句话并不是为同性恋辩护，而是一种真理。人类真的会因为灵魂而相爱的，哪怕那个灵魂是一颗草。很巧的是，你是那个灵魂。但我们的爱情仅仅建立在灵魂的基础上，这是很脆弱的。但这也是爱。我爱你。"

    "我不会与你做爱，因为我只和女人做爱。"

    "我也是。"

    "但是我爱你。"

    "我也爱你。做我的真爱吧。"他说道。）

  那一刻开始我也把他当作我的真爱。人一辈子会因为各种原因分手，失恋，会与很多人相爱，但真爱只有一个。我的真爱就是他。我与他分别很多年了，期间我们没有说过话，见过面，他应该已经死了，我没有去找他，甚至葬礼我也没有去打听，但我知道他死前想的人是我。

  我会想他吗？偶尔吧，但不会在有激情燃烧，我们根本就没有过激情。这辈子遇到他我很幸运，那一天之后的事我不想再讲了，总之我们之后分手了，在我们相爱很多年后分手，那一天是什么样的？

  （"我爱你。我们分手吧。"我说道，语调缓慢。

    "你不喜欢山多尔了？"

    "我不喜欢文学，哲学等等一切了。我们没有灵魂可以交流了。"

    "好，我爱你。再见，我的真爱。"）

  是的，就这样离开了。分别的时候无需撕心裂肺，我们没有难过，没有感伤，这场建立在灵魂基础上的爱情也因灵魂而烟消云散。

  你问我后不后悔?当然不后悔。自那之后我没有再读过书，没有再与其他人谈论过灵魂。他是我一生的挚爱，我只会与他谈。

  你笑我提分手?不，我们这是另一种爱情，爱情有无限种可能，我之前提过的。与女人做爱很舒服，但我却选择与男人相爱，这不是病态，不是罪过，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我的回忆也差不多了，我该死去了，死前我会想着他:我的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