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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疆】第十四章 归来(5)

【屠疆】第十四章 归来(5)

作者: 西西惟亚 | 来源:发表于2021-01-28 21:21 被阅读0次

    在上原的带领下,南沙军简单地将柜山营地的狼藉清理了一番。他只留了百余人看守营地,若翼族有异动,留守的小兵会遣蛊雕往魔都城送信。

    艳阳攀上山脊的时候,大队人马先行启程离开了这个已成过往的是非之地。光辉照亮了他们的前程,山路近旁的积雪悄无声息地融化。

    上原还需要同留守的小兵细细交代一番,是以不能同行。但他并不担心时间,因为祈安飞行的速度要比鹿蜀快多了。在交代完琐碎后,他也不急着上路,又独自待了一会儿,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静静地坐在那栋小木楼所在的高岗上,看着谷中的萧瑟,似是在同过去道别。

    这里有他半生中最甜蜜的回忆,也有最痛苦的记忆。而今,他终于可以离开了,带着朝露,离开这片让他们苦苦挣扎了千余年的地方。

    日沉西斜之时,一只蛊雕扑棱着翅膀朝他飞了过来,适时地带回了另一端沙家军的消息。

    泷二带领的南沙军追袭部队与留守次山营地的老兵在次山脉的山脚下前后夹击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围堵。邯羽亲临,将逃逸的都城大军数千将士悉数请去了次山营地做客。

    上原拍了拍蛊雕的脑袋,不禁面露喜色。

    六百多年过去了,虽然换了一副皮囊,但飒三娘还是飒三娘,依旧是那个飒爽彪悍称霸南疆的魔头。他镇得住场面,也压得住敌人。

    欣喜不过一瞬即逝,上原蓦然想起了玄烨在柜山营地的废墟上说过的话。不可否认,他说得不错。邯羽是个良将之才,他带着朝露的记忆,知道该怎么打仗,甚至都不用人去教他。

    上原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自己太自私了。或许,自己应该在拒绝玄烨之前,至少先听一听邯羽在此事上的意思。

    起身当空吹了一记亮哨,凤鸣声随至。他一跃而上,向着北方沐风而行。山河披着金色的衣裳,晚霞染红了天际。上原望着落日残景,重重心事不由浮上心头。

    整军行进的速度相对缓慢,当南沙军与南丘军抵达次山营时,已是夜幕降临。在经历了一场大战后,大家免不了都要停下来好好休整一番。不大的营地瞬时便被挤得满满当当,南沙军的兄弟们重逢后便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开始相互交流这几日的战事。营地里人头攒动,叽叽喳喳,十分热闹。

    火凤凰姗姗来迟,却在空中盘旋了足有三圈,十分讲究排面地为次山营地正式带来了这六百年里最重要的一次捷报。营地里沸腾了,欢呼声此起彼伏,喧嚣与篝火相映,驱散了众人心中的阴霾。

    祈安低空掠过,上原一跃而下,目光开始不受控地在人群里搜寻邯羽。他想要见他,此刻尤为迫切,可出来迎接他的人群里却并没有那个单薄的身影。

    上原有些失望地问迎上来的蒯丹,“他人呢?”

    “谁?”这一问脱口而出时,他也随即有了答案,遂一拍脑袋,“咳!原帅是说邯羽啊!在你的主帐里睡大觉呢!”

    “睡觉?”南沙军主帅眉心微敛,“我在外打仗,他心这么宽!”

    顶着一张隔夜脸的蒯丹赶忙替自家人辩解,“哪有的事!你在柜山主营那会儿,他可是连眼睛都不敢闭,熬得眼珠子都红了。你最后时刻把我留下来给你看着人,我当然得尽心尽力,一刻都没有马虎。”他两手一揣,想想也是一阵后怕,“你不知道,那会儿三小姐手里攥着鞭子坐在你的帐子里魂不守舍的,身旁还横着一把大弯刀。娘诶,看着都瘆人!”他啧巴了一下嘴,“我胆战心惊就怕有坏消息传来,一步都不敢离开。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他要是拿鞭子上吊,我还能拦一拦,最多也就是被他挥刀砍两下。但他要是直接伸脖子往白花花的刀刃上撞,我拉都来不及!”

    这一席话叫上原听舒坦了,眉心舒展成了个惬意的弧度。朝露那么在意他,他简直心花怒放,哪里还会有什么怨念!

    他脸上虽然写着满意,但嘴上却不露声色。他背着手往自己的营帐走,边走边义正辞严道:“你从前跟了她这么多年,她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就算当真一根筋地要给我殉,他也绝不会殉得那么内敛太平。他拿着鞭子和刀,多半是想去柜山找穆烈的晦气。”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我从前也没见过她有这般紧张你。又是鞭子又是刀的,可不就把我给吓着了!再说了,女人嘛,碰上这种事的时候寻死觅活不是挺正常的!就算三小姐换了副带把儿的皮囊,但他记得从前的事情,所以说到底里头住着的还是个女人。”

    上原闻言沉了眸色,暗暗沉了口气,“是啊……”

    无论邯羽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说到底,他还是朝露。他的好胜心指引着他再次回到了柜山,驱使他想要上阵杀敌。朝露本就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不会甘于默默无闻,守着宅子与男人过日子。她从前就渴望自己像男儿一样,也硬生生逼得自己活成了男人。而今,他已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身,又岂会留在家里洗手作羹汤!

    那边厢,蒯丹兀自叹了叹,揣着手还在继续叨叨,“后来啊,蛊雕回来报了平安,他才算松了那股子劲儿。好不容易倒头睡下了,谁成想还没睡上几刻,仇家就要打山脚下过。”

    脚下的冰渣子被踩得咯吱乱响,上原眉头复又一紧,“穆烈?”

    他点了点头,啧啧一叹,“这兄弟们谁肯啊!留在这里的都是老兵,见穆烈那孙子就跟对上耗子似的,人人喊打,各个都是一副想要扑上去咬死他的模样。邯羽没辙,又怕兄弟们一时激愤当真把人给宰了,坏了原帅你的大事,只得爬起来亲自去拦。兄弟们逮人其实也是为了要给当年的她报仇,这点邯羽自己也清楚。他不好苛责自己人什么,但那些人他也着实不敢随便放,只好将都城大军全须全尾地请到了营地里歇息。这一去一回,又耽搁了好几个时辰。回来后,把事情同老兵们交代完,他才又躺下。说实在的,他其实也没睡了多久。”

    听完了前因后果,上原沉思了片刻,继续拧着眉心道:“他骑白鹿了?”

    蒯丹点头,“这营地里除了祖宗,他也骑不了别的。”

    “穆烈见他骑白鹿是个什么反应?”

    “也就是愣了一愣,没有特别大的反应。”他补充道,“他一出面,老兵们自然都听他的,这一点反倒是叫那孙子起疑。”

    上原神色忧虑道:“我便猜到会是这样!”

    “不过三小姐做事向来有分寸,就算回了一趟炉,也还是那脾性!他既然敢去,就是有法子遮掩。”回想起那时的场面,蒯丹不禁咧了嘴,“你猜怎么着?他躺在白鹿背上,翘着二郎腿去的。鼻孔对着老天爷,都没正眼瞧那孙子。”

    南沙军的帅浓眉一挑,“他敢如此没规没矩,穆烈岂不是更要多疑?”

    蒯丹又回忆了一番,“他们像是早就认识呢。穆烈只是嘲讽他狐假虎威,说他能在南沙军立足不过是靠着一张脸。”他顿了顿,“当时我汗都下来了,就觉得那孙子是在试探邯羽。”

    上原唔了一声,“那他怎么答的?”

    南沙军的副将蹩脚地学着邯羽的口气道:“老子还就是这张脸最管用,乱得了敌阵,蛊得了男人。怎么,不服气?有本事跟老子学啊!”他啐了一口,遂一本正经作思索状,“这一仗下来,五万大军就剩了这么点儿,我瞧你打仗还挺废柴的。你这都城统帅的名号不会也是脱了裤子才从魔尊那里换来的吧!”

    上原没忍住,登时噗嗤一下笑了,冷峻的面容瞬间染上了十丈红尘才有的烟火气,“这种话,亏他好意思说得出口!”

    “那孙子脸都绿了!”蒯丹笑得收都收不住,“为了不叫穆烈生疑,他居然就这么当着兄弟和仇家的面把自己给埋汰了。我都佩服他那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魄力!”

    南沙军的帅兀自笑了好一会,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最荒谬的事情了。朝露是回来的,但他现在着实比从前要随性得多!

    蒯丹把手又往自己衣袖里使劲揣了揣,猫着腰跟在他身后,“这下可好,不仅仅是南沙军,就连都城大军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这样也好,让敌人以为我昏聩,也能让他们轻视邯羽的实力。”他收敛了笑意,嘱咐道,“你回头让兄弟们看紧那群废物,别再让他们跑了。伤患需要医治,我们在次山营地休整几日再回魔都城。”

    蒯丹这才舍得把一双冻成了萝卜似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他搓着手掌心,嘴角咧到了耳根,“原帅,这次我们是真的要回去了吗?”

    上原点了点头,“回去!堂堂正正地回去!”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在经历了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后,他早已是归心似箭,只想一头扎进温柔乡里,其他的什么都不想管。南沙军的帅本以为心上人会是第一个迎接自己凯旋的人,就像那一日他在烽火台上那样。去主帐的一路上,上原依旧存着些许期待,盼望着帘子掀开时能看到邯羽飞奔着朝自己扑过来,哪怕只是没好气地来上那么一句“哟,回来了?”。

    思及至此,他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他有点忐忑,觉得自己可能期盼得有些过头,毕竟那可是朝露,能赏个好脸色看就算不错了。尽管明知不可能,但他仍然想要这样的排场,他想要在第一时间抱着他,狠狠地亲他,再同他做些不可言说之事来庆祝这一场大胜。

    南沙军的主帅怀揣着美好的念想掀开了帐帘。帐中安静清冷,一览无遗。现实无情地甩了他一个巴掌,失落感随至。上原兀自笑了起来,抱着胳膊看着那张草榻不禁觉得自己委实是想太多了。

    他与他,还来不及享受干柴烈火般的炙热,便早早地进入了老夫老妻的平淡了。

    草榻之上,邯羽正睡着,睡得十分香甜,四仰八叉,几乎铺满了整张草榻。上原看了看被他半压在身下半盖着的被褥,觉得那上面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他遥遥看了他一会儿,安奈住了摇醒他的冲动,也便作罢了挤上去凑合睡一会的念头,转身走了出去。

    迎面走来了个泷二。

    上原也累得紧,需要找个地方补一补觉,遂就不客气地道:“借你营帐歇一歇。”

    泷二其实自己也是刚下战场还鹿不停蹄带着沙家军一路追着都城大军到这次山营地的。但军令如山,顶头上司说要借自己营帐歇一歇,他也只能去其他小兵的营帐凑合一晚上。泷二不禁朝他身后的主帐望了望,眸色中流露出些许一言难尽。邯羽一直睡在原帅的主帐里,他多少也猜到了端倪,再加上白日里邯羽的那一句石破天惊,答案不言而喻。他曾经酒醉犯浑摸过一把邯羽的屁股,事到如今,他面对上原时总觉得抬不起头来。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更遑论轻薄的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人。泷二自觉做了亏心事,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自然是可以的。”他低着头往东边一指,“老地方,里头没人,原帅请便。”

    上原还没想明白为何今日这小子跟吃错了药一样,变得如此拘谨。纳闷之际,他还不忘吩咐了他一句,“若是邯羽醒了出来找我,你让他来便是,不用拦着。”

    泷二闻言,头低得更低了,脖子悠悠红到了耳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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