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

边喝边吐，桌上是不知道由谁又斟满了的酒杯，桌下是拿空了酒瓶的纸箱，劝酒的人甚至劝起了情绪，被劝的人一饮而尽，停顿几秒，低头向着纸箱内呕吐……如果不是真的看见，我肯定以为又有人在吹牛，真的看见了，倒希望是别人吹牛。

八年，我从来没认真记过这个时间，我时常回首，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我回首的是哪个时代，直到八年前认识的人在八年后提示我，我才回过神，是惊愕还是惊喜，分不太清，总之有泪花。

“我们认识多久了，你知道不，已经有八年了。”

“我们几年没联系了，足足四年。”

话题开始了，可是聊什么，过去吗，一直说过去怎样，似乎没多大意义，说说现在吧，好像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情况，要不等他先开口吧，我有问必答好了，于是有了长久的沉默，既然是在电话两头，仍然觉得尴尬异常，最终是谁先开了口，挂电话是愉快还是不愉快，都已经忘记，只记住了一秒似过一分的尴尬，和挂电话之后的心有余悸。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出自苏东坡，文为怀念已亡人。很多时候，甚至是分别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但是记忆却没有丝毫衰减，我与其他友人谈天说地，游山玩水，一个人时也自得其乐，但是凄凉时分，不是没人可话语相告，而是只想对你讲，兴起时，口中吐出两字，偏头看见空荡的一角或是陌生的脸，其他的字眼又活生生的吞回腹中，无处话，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那些话是要对谁讲，可是话语会自己钻进喉咙里，躲着不从牙齿缝间被瞥见，直到有一天，抬头看到你，但藏在肚里的千言万语早已混杂，理不清半点头绪，乱成了一团糟，于是低头走着，一言不发，或者和你相顾无言，然后羞涩一低头，便再也抬不起来。

我想等你说话，我有问必答好了，但是并不好，因为你问我的话，我都答不上来，你反问我的话我都反驳不了，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却是一潭死水，很想把一切都跟你解释明白，却感到深深的无力，我根本就无从说起，整个经历也显得毫无道理，只好任你说，然后你发现了我沉默，觉得你说的我全默认了，我觉得喉咙有千金重，心里诚惶诚恐，低头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你恰好走过我身边，拉住你的手臂，也不管了，就把脸埋在你肚子上，有点喘不过气，但是也不想侧脸，因为埋在里面感觉就逃避了一切，你不知道怎么了，打趣着哄我，突然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喉咙轻松了，眼泪就溢了出来，像暖气突然袭来，像有一阵花香，像转过头看见你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模样，像收到折成心形的情书。

你说了好多好多遍很想一直像这样，我怎么能说我也一样，因为一切像是在梦里，变幻太快，像越过沙漠踏入绿洲，我不明白自己是昏厥还是已成功，享受的时候忧心仲仲，没有一点点底气能确定这就是现实。你张开的双臂总是太小，不仔细看就看不见，我不知道你是犹豫还是害怕，再见面，好像每个动作都是战战兢兢的，充满了害怕。没有理由的牵手拥抱，然后没有理由的放开对方，最后没有理由伤害伤感付出开心，大家如释重负，又心事重重。

桌上你觥筹交错，圆滑的词句一套接着一套，我坐在你旁边像第一次见你一样，陌生的不知所措，手抓着桌布，迟迟不敢再言语，你坐下来，偷偷拉我手放在你腿上，桌布恰好盖住，心脏就像在遮掩的桌布后跳动，一不小心就会跳出来，我连大口喘气都不敢，生怕被人发觉，打破这一刻发生的小秘密，我沉浸在没喝的酒里，又惊醒在没做的噩梦里，你叼烟打火，吐出烟雾，下巴微微上扬，像烧成了灾的野火，架势奔腾，却又成型有方向。总之一切太详细具体，让几年没见过你的我觉得太虚幻，但又恰恰好，朦胧了关系，不至于太过明确，从而大家像醉在酒里。

我觉得你变了，变得让我不敢斩钉截铁的说这就我同桌，这就是我初恋，你觉得我变了，不是活泼开朗，爱对你笑的那个样子了，其中难受，非三两字，几滴墨能说清，还好，我们都会笑，我随随你，你随随我，再也不去拼死拼活的争个你赢我输，可是我们又太清楚，并不好……

往事不能提，提起来必然会伤感，故人不能重逢，重逢必然泪眼婆娑。也许我们都背负着太多事，缄默于心，不必于口，但是相见已是幸运，望你所有希冀都成真，所有相遇不再跌宕，所有故事都重来，满分了就睡觉，然后取个名字叫，久别重逢，爱你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