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蛩嘶蝉语)原创
在城里住久了,往往就显得琐碎而麻木。这时,便想起故乡那一缕缕炊烟,仿佛挥之不去的画卷,久久萦绕心间。
人生前二十年的大半光阴,是在故乡村庄度过的,自然就对故乡怀有深厚的情感。而那些个明媚或晦暗的清晨,伴随雄鸡此起彼伏的声声啼鸣,母亲却早已披衣下地,并引燃灶膛的柴火。柴火猛烈地舔舐锅底,嘶喊出噼里啪啦的怪音。而伴随第一缕炊烟,迟疑地探出草屋顶的烟囱,更多炊烟也相继缓缓的升起。初始都还东张西望着,犹疑不定,继之却陡然立起,瞬间已成燎原之势,仿佛趁着些余温,便能直达天顶。有些索性就纠缠一起,箍的还甚紧。而有时这弥散不去的炊烟,却像脚踩浮云的醉鬼,踉跄地俯瞰整个乡村。
风也竟悄悄地拽住炊烟,想将她一把揽进怀里。而炊烟却已然含羞扭捏,娇喘不胜撑持。又一时疯癫的,竟扯起炊烟狂奔,叫花草好一番仰慕,令溪流好一阵欢腾。
而伫立一旁的大树,却始终缄默不语。因树的智慧,藏在那一圈圈的年轮里。云就有些轻浮,巴不得在炊烟前炫耀一把她的高与白。而炊烟才不去理会,她的梦是挤进这成团成片的絮里,悠悠荡荡云游四方去。她也许化成了雨,却润泽这里的土地;她也许化作了雾,梦想幻发出些奇迹。
尤是落日黄昏之时,倦鸟驮着晚霞,掠过缓缓流淌的河流,越过笼着袅袅炊烟的村野,飞进翠绿的竹林,茂密的树梢,此刻,夜幕也将悄悄地降临。那么,这黄昏的炊烟,便也是辛苦一日的终结,亦是人生日复一日,最美妙而短暂的停歇。
炊烟是长在屋顶的树,炊烟是开在房上的花;炊烟是冉冉上升的春梦,炊烟是结满寂寞的伤疤;炊烟是游子思归的梦,炊烟里是永恒等候着的家。炊烟里有往事低吟徘徊,炊烟里袅娜伫立着她。
夏夜,一明如洗的星空,常挂着轮皎洁的银月。星月们眨动明亮的眼眸,怀疑似的打量着倒映在碧波荡漾里自己的倩影。就连迎面吹来的阵阵夏风,也时而轻松的令人无比惬意。
灶膛内的枯枝败叶,经瞬间燃烧而化作灰烬,亦转为缕缕飞烟,而悠悠飘向云天。而少时的农村,却普遍缺柴少火,我们稍一有闲,便去门前屋后,或干涸的水沟,打扫从树上掉落的枯枝烂叶,以收集而作柴火。最缺柴时,甚至将晒干的牛屎饼,当柴烧。 而随着时序的演进,无烟的液化气灶,亦纷纷涌进村里。这虽一时弥补了柴火的短缺,却也益发稀疏了屋顶那股袅袅的炊烟。
而炊烟竟追着晚霞耍,不久却化作一帘轻纱,给夜幕来临前的原野,罩上一层朦胧的面纱。若是晴天,且又少风的季节,炊烟索性遥遥直上高天,将天地串联。而若是阴雨连天的季节,连炊烟也变得无限缠绵。她们也时而化作淡淡的云烟,犹豫不决的缠绕在村头与树巅。
若去下河钩或挖蚯蚓归来时,远远就望见漫漶在村庄草屋顶上的炊烟,而每当想到自家缕缕炊烟下,饭菜的飘香,与母亲那浸满汗渍劳作的身影,便在眼前摇晃。
一些看似简单的饭菜,在母亲魔术般的手里,也能翻炒幻化出诱人的菜香。而随着母亲近年的渐趋衰老,尤其伤病缠身,做一顿饭也已极其艰辛。如今,她骨节突起,已严重变形的双手,早失去年轻时的魔力,甚至连理菜时,偶也颤抖不止。
逢着农忙时节,馋嘴的我们,最渴望村头跃起袅袅的炊烟了,那是消解一时疲惫的精神舒缓曲,也是体力的临时驿站,平常幸福的小满意。
午时亦或黄昏,当户户的炊烟四起,却常留连好友家灶上的美味,而久久不愿离去。像小鱼锅贴,一点蟹虾,各种饼,或哪怕是一碗手擀面,对我来说,都是不小的诱惑。
周末或闲暇时,超爱逛菜场与小吃街,让自己一时淹没在城市的烟火里。虽城里的烟火没了炊烟,却也勉强聊缓对故乡的那一份眷恋。
外出求学时,时饱时饥,便神疲色衰,人也面比黄花瘦。晚自习,八点还不到,即有一阵掏空肠胃的饥肠辘辘声连串地响起,简直令人汗颜,却肚瘪难支。然每至此时,眼里却仿佛重又弥漫起故乡浸着饭香的缕缕炊烟,而萦绕在这炊烟里的,是飘溢漫漶的哔剥菜香,与母亲灶台前身影的匆忙。
及至后来去了很远的地方谋生, 遭逢他乡的炊烟时,也就常会情不自禁地念起故乡的炊烟,以及炊烟里故乡那如画的美景。
后来定居于省会城市,亲近故乡的时日就少。而在忙碌却重复的繁琐里,故乡屋顶的那些个缕缕炊烟,也就益发变得缥缈而朦胧。
客居他乡既久,虽肉身犹在游荡,而情感的天平却日趋倾往故乡,尤是故乡那一缕缕醉人的炊烟,就颇令人神往。
时而便暗忖,这岂止是对炊烟的渴望?实是对故乡的无限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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