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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绝望与抗争
2003年,美国畅销书作家朱迪·皮考特的又一部力作问世,这部名为《姐姐的守护者》的新作因其颇具争议性的主题引发各大媒体的热议,朱迪也因这部展现伦理困境的作品斩获一系列文学奖项。
小说中的母亲莎拉曾经是一位出色的律师,父亲布莱恩是职业消防员,他们养育了三个孩子,哥哥杰西、姐姐凯特和小妹妹安娜,一家人住在大房子里,看上去和谐幸福。然而,完美的外表下,危机四伏。这一切源于凯特的病,她两岁时罹患严重的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生命时刻受到威胁。莎拉辞掉工作全职照顾凯特,夫妻二人想尽办法挽救凯特的生命。
妹妹安娜的出生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她是为了救姐姐而被制造出来的试管婴儿。
医生通过基因比对技术确保她的基因与凯特的完美配型,从第一管脐带血开始,十几年来,安娜不断被要求向凯特捐献白细胞、干细胞、骨髓……凯特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与妹妹源源不断的供给之下突破医生“只能活到五岁”的预言,但癌症还是在她十五岁时再次复发,这一次,比白血病对她更具威胁性的,是严重的肾衰竭,凯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绝望的莎拉不允许自己放弃,也不允许凯特放弃。
几乎没有异议,大家都默认安娜向姐姐捐献一枚肾脏,是彻底解决凯特的危机的最佳方案,莎拉甚至从未想过安娜可能会拒绝,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家庭成员们都必须以同样义无反顾的姿态与她并肩战斗,而她只有一个目标:凯特必须活着。然而安娜提出异议,她请律师诉请解除父母对她的医疗决定权,这意味着父母将无法再以任何方式要求她为姐姐捐献身体的任何部分。这个家庭面临两难的道德困境,而母亲莎拉则身处这个漩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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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使人深陷于盲目
莎拉将自己全然奉献于同病魔争夺凯特的持久战,不惜一切代价,没有一丝停顿,她对生活中的其他部分视若无睹,布莱恩失去了作为妻子的莎拉,儿子杰西成为孤独的问题少年,很早就搬到家里的车库独自居住,安娜很重要,她的重要是作为供体的重要,她必须根据姐姐的身体状况随时待命,她住院、打针、服用不适合儿童的药物,家里人人都能看到这对安娜不公平,妈妈莎拉看不见,或者说,不愿意看见。
如果说杰西和安娜是被忽略的,那么作为焦点的凯特呢?
莎拉不允许凯特放弃,她不允许她消沉赖床,不允许她因为脱发而沮丧,不允许她做任何不利于治疗的事,她与主治医生争执,因为他们居然敢建议她让凯特出院等死,而不是与她同心协力,再一次用先进的医疗手段延续凯特的生命,哪怕治疗过程让凯特不堪忍受,凯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偷偷对安娜说:“妈妈想切我、割我……”凯特的欲望同样被妈妈忽略得干干净净。她早已失去带着病痛继续活下去的意愿,她背着莎拉尝试自杀,却最终无法下定决心,她深知母亲需要她活着,失去她是莎拉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她悄悄恳求安娜杀死自己,安娜因此不惜背负巨大的道德压力,用拒绝捐肾的方式来帮助姐姐达成心愿,唤醒母亲。
悲伤逆流成河,淹没了莎拉,她落入这陷阱,无法看到家庭的全貌。
我们无意指责莎拉,她的处境令人为之心碎,试问有哪个母亲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将被疾病夺走生命而不拼尽全力挽救?!
这情绪的陷阱,也并非只在这种面对生死的极端情况下才存在,事实上它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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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落入陷阱:觉察与反思
我们可以从产后处于抑郁情绪的母亲身上辨识出同类的问题。
被抑郁情绪占据的母亲正如落入陷阱一般,看不到陷阱以外的世界,看不到婴儿,她与婴儿连接的能力被削弱,因此无法敏感及时地对婴儿发出的信号做出相调谐的反应,婴儿看上去有母亲照顾,但母亲的回应与婴儿的需求不符,婴儿事实上处于被忽略的状态,这极大地引发了婴儿的不安全感,而对安全的需求是人类早期最不可或缺的需求之一,这无疑会对婴儿身心健康造成影响;
我们也可以从夫妻关系出现问题的家庭中辨识出这类现象。
父母因自身亲密关系出现问题,长期处于某种情绪之下,他们尽着为人父母该尽的责任和义务,内心却没有空间容纳孩子,他们的注意力无意识中被自己的情绪感受牵引,如落陷阱,注意力灌注在自己和陷阱本身,无暇他顾,作为父母他们不在其位,在心理层面偏离了父亲、母亲的角色。
更深一层的危险是,很多父母为了不给孩子造成伤害,尽其所能维持家庭表面的和平。
殊不知孩子如同最敏感的雷达,对家庭氛围有超乎父母想象的感受力和理解力,他们像一个容器,将父母未经表达的情绪、感受纳入其中,然后努力以一己之力成为父母的安慰者,以期弥合父母关系的裂痕,比如变得善解人意,或学业出众。由此,孩子也在心理层面偏离了孩子的角色,承担起不属于他们的责任,这将阻碍他们成为自己。
我们可以这样描述莎拉和上述这类父母所处的状态,他们嵌入在自己的情绪感受中,无法站在这些情绪感受之外,用一部分的自我去思考它们。
这是一个无所不在的陷阱,没有人可以自居其外。那么,是否有对治的方法呢?
心理学家认为,发展出自我的觉察和反思能力能够极大程度地避免落入情绪的陷阱而不自知。
没有人能避开情绪感受,我们的目的也不是要“去除”情绪,这是不可能的,而健康的状态是,我们既能不回避情绪感受,允许自己无障碍地感受自己的情绪、被它们影响,又具备觉察自己当下的情绪并加以反思的能力。
觉察是反思的前提和基础。
觉察帮助我们全然临在此刻,开放而不带评判地对自己当下的情绪感受及所处的状态有所觉知,这相当于按下暂停键,使我们得以从受情绪感受驱使的自动反应中停下来,跟自己的情绪感受稍稍拉开一点距离,观察它们。这是第一步,知道“How”;
有所觉察之后,反思才成为可能。
反思帮助我们从多样的角度去思考面临的状况,让我们能够从内在世界和外在现实的嵌入中扯脱出来,并有能力对新的可能性保持开放的态度,不会受困于本能的反应。这是第二步,从多样化的角度理解“Why”。
以以上的视角反观《姐姐的守护者》,我们可以看到,莎拉无法从巨大的悲伤中扯脱出来看事情的全貌,安娜对父母的诉讼就像强行按下暂停键,法庭听证时,莎拉回答律师坎贝尔的提问,随着一个个问题的呈现,莎拉似乎慢慢能站在安娜的角度去审视安娜的生活,而随着莎拉的暂停,杰西和安娜也有了空间可以在法庭上尝试告诉妈妈,其实凯特早已不想如此痛苦地活着了,莎拉十几年来从未停歇的、被巨大的悲伤所驱使的战斗终于被迫止息片刻,她开始真正地“看见”安娜,“看见”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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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唏嘘的结尾
小说的结尾,安娜最终赢得了官司,却意外遭遇车祸,医生宣布安娜脑死亡,她的肾脏被第一时间摘下送到楼上,移植到姐姐的身体里,安娜永远成为了姐姐的守护者。
这个令人悲伤的结局在2009小说被改编为同名电影时,有所改变。凯特永远离开了深爱她的家人,莎拉回到职场,重建昔日辉煌,布莱恩提前退休,成为问题少年的陪伴者,弥补错失杰西成长的遗憾,安娜在家人身边成长,一家人在每年凯特生日那天都会聚在一起,到凯特热爱的蒙大拿州广阔的湖边露营,寄托对凯特的爱和哀思。
影片中凯特自知时间所剩无几,她请求莎拉留下,要用这最后的时光与母亲独处,莎拉的盔甲碎了,失声痛哭脆弱无助,她明白她得放手,尽管这是凯特的心愿,但依然让她痛彻心扉,她倒在凯特怀里,如同婴儿寻求母亲的安慰。
《姐姐的守护者》给你怎样的思考?
关于觉察和反思,你有怎样的体验?
人生总有困境,有时是我们自己,身陷情绪的囹圄,有时是我们的家庭,成员们偏离了各自应在的位置,家就慢慢生病了;有时我们可以自我觉察和反思,有时我们则需要在一段时间内寻找一个稳定而优质的陪伴,才能让觉察和反思的能力萌芽,从而渐渐可以在以后的人生路上随时从情绪的陷阱中脱困,轻装前行。
(该文首发于辰光学院(id:sand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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