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但我也不差”

今年是我和 H 同学结婚的第五年。

总体而言，俩人感情稳中有升，是我生活中安全感的重要基石。

所以，当我心血来潮问他，“五年了，你啥感觉？”某人可以眉毛都不抬地说：“日子过得太快，求婚还在昨天。”

这是真的。告别了新手磨合期，日子走过的每一天里，进步确实清晰可见。

我想了想，是因为两人的频率越来越对，也是随着磨合，我们慢慢在以下 4 个方面，理清了关系。

01

“你”和“我”

H 君大我六岁，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我还是未经世事的大学生，他已经是有点阅历的职场人。

所以，当他的同事知道我这个“小女朋友”的存在，“老牛吃嫩草”、“幸好人家看上了你”就成了调侃他的经典台词。

而我的朋友看见“Sophie 正在和一个大龄男青年交往”，画风也很快变成“成熟男人脉多，他拯救了你的工作啊！”

“小孩，多亏你看上我。”

“大叔，我的工作您多费心。”

这个对话我们结婚后经常拿出来调侃，两个成年人，彼此需要、取长补短是常理，但将婚恋定位成一种“搭救” —— 我很差，幸好有 ta 收了我；ta 的出现，拯救了我的余生，是否依赖之余，也多了一些沉重之感？

这也是我和 H 面临的第一个隐形困境：你是谁？我又是谁？

诚然，我们都是婚姻中的菜鸟，但作为独立的人，我们却有 20 多年各自的人生体验。

在共同呼吸的空气里，一方强势，一方屈尊，双方暴露在不对等的关系里，无论是出于利益交换还是深情难却，似乎都不是健康的开始。

说句不浪漫的话，我在爱情中没感受过自己卑微，因为一开始我知道，H 君并不是我的超级英雄。

我欣赏他，爱慕他，认可他能够给我带来一切男女关系中好的体验，但是，我的余生，却不需要寄托在他的身上。这是两回事。

我是谁？

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这不妨碍我是一个有血有肉，因自身价值而饱满的人。

你是谁？

你不是我人生的全部，但你是我通往自我实现的路上，重要的同行者和见证者。

有了这两种认知，一个平等和谐的婚姻关系就可以变成：“你很好，但我也不差”。

你升职加薪，我为你鼓掌叫好，但我兢兢业业，也值得你的掌声。

记得结婚第一年，H 君帮我整理衣柜，摇头感叹：“没有我，你怎么办呐？”

我演员附身在线怼他，“没有你，我一定也不是现在的我，但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我。”这话我到今天还记得。

以各自完整的姿态敲开对方的门。5 年过去，婚姻中的我们未必时刻合拍，但平等对话，彼此尊重的习惯，却融进了生活的缝隙，被我们执行到今天。

02

“独立”和“依恋”

先讲个有趣的段子。

和 H 君结婚后，我经常会梦见他“出轨”。真的，有 5、6 次了。

第一次，我哭着醒来，对旁边熟睡的他一阵巴掌，某人惊悚地揉揉眼睛，一副你中邪的表情，听我念完一串“你怎么这样啊？对得起自己吗？”

那次，我太伤心了，以至于一整天都无视他的电话微信。

第二次、第三次，当我在清晨梨花带雨地拍醒他，他就快疯了。

“你怎么老做这样的梦？”

“那得问你啊。”

……

“我跟你说啊，梦都有预示的，我跟你打赌，你以后绝对得出轨，不出轨我都不姓‘井’。”

“我怎么觉得，你那么盼着我出轨呢？！”

当这个梦做到 4 次以上，我对续集已经完全淡定。

可以一边刷牙一边对他说：“知道吗？你昨晚又出轨了。”

每次我和闺蜜说起，闺蜜都笑到趴下。

因为这个梦，我对自己的心理建设能力有了全新的认知，现在若有人跟我说，你老公出轨了，我估计我完全可以喝完手中的茶，荣辱不惊。

这种淡定，我在清醒的时候倒觉得十分有趣。

我从未想过离婚，但若真的由于不得已的原因分开，我是否真的可以潇洒走出房间，扬长而去呢？

在婚姻中，独立和依恋是永恒的话题。

太刻意前者，总经不起追问一句：“你婚结得有何必要？”，把对方撂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而太刻意后者，又常常让自己迷失，如果此时流亡荒岛，我是否有勇气和能力独自应对。

初进婚姻的我们，懵懵懂懂、笨笨拙拙，经常分不清二者的界限。

我更看重独立，以为给他更多的个人空间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爱。

而 H 君恰恰相反，他习惯给我安全感，一天电话 3 次，贯穿我所有大段休息的时间。

在他眼中，我的爱是将他推远，在我心里，他的好可以不必那么频繁。

还好，时间是磨人的利器，5 年婚姻不是白白走完。我们修修剪剪，在独立与依赖这篇土地，也种出一点自己的花果。

依恋，不再是时间和空间上的难舍难分，而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感受到内心的安定。

就像《无问西东》中，陈鹏对王敏佳说：“你尽管坠吧，我就是那个给你托底的人。”

如果我奔赴的是一座高山，那么大地就在你的掌上。

而独立，也早就不再是“我不需要你陪”、“我一个人可以”的行为艺术，而是在深爱的前提下，依然保留着作为个体的全部完整性。

即使由于不可抗力离开了你，我依然有方向、有能力展开正常稳定的生活。

当这两个概念被岁月重新定义，不放过任何机会释放“我值得你托付”的信号，不放过任何机会给你自我探索的空间，就重要起来。

“项目遇到难题？我来，帮你想想办法。”

“孩子难缠搞不定？我来，去忙你的小爱好。”

前者让你我的关系成长，后者让你我成长。 

就在几天前，我问 H，你觉得独立和依恋最理想的关系如何？

答曰：就像现在的我们，各开各的灯，各翻各的书，于心流中知道彼此的存在。我点头，随后又补充，“分开了彼此都能很好的生活，但同时谁和谁也分不开”，二者缺一不可。

再一想，两人渴望彼此的意见，在交流中各有各的见解，这样的夜晚，谁说又不是独立与依赖的体现呢？

03

“彼此接纳”和“共同进步”

进入婚姻，大抵都绕不过两个问题：什么时候该放一放水接纳对方？什么时候该踮一踮脚提点要求？初来乍到，我就经常栽跟头。

举个例子，我刷碗，最多 10 分钟搞定。H 君刷碗，通常让人有种时空的错觉，“哎？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观摩过他干活儿，确实也为他找到了充分的在场证明：

第一步，用厨房纸将所有残羹剩余清理干净；

第三步，洗净控水，收拾灶台；

第四步，毛巾擦干，盘碗入库。

该同学这一套碗洗下来，水槽外围可做到滴水不漏，然而，没有 1 个小时，40 分钟总有了吧？

我不只一次暗示他“无用功、不值得”，人家倒是也虚心接受，下一次真的会节省时间，但长期积累的生活习惯，彻底改变哪那么容易。

某天出门倒垃圾，回来发现哥们儿还在和一口锅较劲儿，我顿时气火攻心，不夸张，Freestyle（即兴）的词儿都想好了。

却只见少年举锅，咧嘴微笑：“你啊，喜欢做饭又不爱清理，喏，这用起来多舒服！”

然而，若真的有苦衷，真的希望对方改一改更好。比如，做事深思熟虑更稳妥。

我要怎么做呢？摆事实讲道理吗？

按说，自律克己之人遇到自由散漫之徒，前者难免好为人师。这方面，他还真没提过需求。

这个过程里，我依然是那个随性舒服的我，但无形中，也被影响变成一个更理性自律的我。

什么是彼此接纳？不管你是丑的、懒的、糙的、慢的，我都真诚地爱慕你本身。

什么是共同进步？不催、不闹、不逼、不急，我先打个样儿出来，你若想来，随时欢迎。

第二步，盘归盘，碗归碗，热水去油，上洗洁精；

我抬眼一看，真的，锅柄八百年的陈年老垢不见了，面前清清爽爽的锅，正如灯下清清爽爽的人。

此情此景，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晚上自己睡不着，想了又想：

下班回家，谁不知道屁股坐在沙发，多休息一分钟也是好的？

你看，人家把时间贡献给家务，无非是对居住环境有要求，不光看得见的地方要舒适，看不见的地方也要干净，对吧？

干净又分三六九等，每等都需要时间成本，我轻易提出的改变要求，对我来说是刷碗的速度，对他而言，会不会是日积月累起来，认真对待生活的态度呢？

“如果我要求他改变的，挖到深处恰恰是我爱他的理由，那这种要求，不提也罢。”

几年之后，我读到 Autumn 的《婚姻中可以有公主梦吗》，更加确信接纳是一种“透过行为看本心”的智慧，对自己对异己都是如此。

我找到 H，试探性地问，“你有没有希望我改变和进步的点？”

某人倒是老实，跟我交了实底：“影响力，懂不？”我瞬间被点醒，这是高段位啊！

我行李箱胡乱堆切，他看不惯，帮我分类；

我爱拍脑袋做事，他没意见，帮我分清利弊；

我习惯了分类码放的便利，下次他不在，我自己也照猫画虎着来；

我尝试了深思熟虑后作决定的好处，那下一次，我也会深思熟虑。

人只有先成为自己，才有野心成为更好的自己。在这一题上，我总算可以交卷了。

你看，某人现在刷碗不也是 15 分钟搞定，稳准狠！

04

“夫妻关系”和“队友关系”

2014 年 9 月 16 日，我和 H 君的配偶栏分别不再是空白。和所有人一样，我们也经历过新手夫妻恼人的争吵和尴尬。

争吵，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今天开会不回来吃怎么现在才说？”

“你忘了我今天不能碰凉水？”

“你爱我的话，就应该多留意啊。”

尴尬，我是射手座，时不时会用惊喜礼物席卷他的办公室。然而，当他领情又为难地开口，“其实你的礼物私下给我，也很惊喜啊”，我也为自己的失察懊恼。

婚姻中的两个人，关起房门，真的只有鸡毛蒜皮值得讨论？我对你的爱，要做到什么份儿上才恰如其分？这两个问题，我们曾经各自消化，各自求解。

大概是 2015 年的小年夜，我和 H 君小酌过后，突然电光火石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假如我们不是夫妻，是战友，那日子会是什么样呢？不得不说，我们的生活，被那一天，被这个视角改变了。

首先有战队就有目标。

一辈子太长，这个目标不妨以年为单位，每一年制定一个家庭奋斗关键词。

比如，2016 年我们想要个孩子，那“生育”就是这一年的关键词，如何调理身体、怎么分配时间和精力，放眼望去，有大把需要学习的内容。

我忽然发现，这样做有一个好处，有了大目标，我们就不再关注小得失。

事实上，2016 年至今，一年一个关键词，不分场合的提醒你，“我们在哪里，我们要去那里”，我和 H 真的很少在小事上争吵，幸福指数飙升。

其次，作为生死一线的战友，你需要什么装备，什么粮草，就比“我以为你需要什么装备”、“我觉得你需要什么粮草”更重要。

举个例子，我喜欢日子充满文艺气息，那么，偶尔去个美术馆，生日情人节圣诞节的礼物都送书，对我绝对是受用的。

同理，他喜欢被我称赞，那我帮他刷碗，就不如说一句，“亲爱的，你辛苦了”效果明显。

给别人需要的爱，对方才能体验到被爱。比起自己走弯路，瞎费劲儿，队友这个视角让我保持一份观察和敏感，从而真正看见对方。

最后，有队伍的地方，就有考核。这也意味着，彼此是队友，同时也互为对手。

别误会，这里的对手，不是用来竞争的，而是用来激励自己的。

比如，H 君新开发出一套以色列旅游产品，而我恰巧也在厨房研究出一道新菜。俩人一聊，空气里到处是碰撞的小火花。

激励，不一定是事业对事业，重点在于体验：我们都在进步，都在追求卓越，都在努力让生活更美好。你前进一点，我又岂敢偷懒？

从夫妻关系纵深向下看，这几年一个明显的感受是，我和 H 君也可以走出儿女私情，关心更大一点的世界。

纵然生活一地鸡毛，只要多一点观察和思考，我们可以随时体验到爱与被爱的妥帖。

“什么是最好的爱？”答曰，“给你需要的，就是最好的爱。”

岁月流转，时光匆匆，每个夫妻都是在换位思考，调整自我之后，逐渐懂得相处与相爱的智慧。

第一个“五年计划”落幕，感谢我们从没放弃过努力，以自己的名字，彼此照亮站在这里，理清以上这4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