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爷在我家的这段日子,我几乎整天围着他打转。尽管他是个男人,做起家务活来却一点也不含糊。一日三餐,把普通的农家菜也做出花样来;衣服洗完,晾干,叠得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擦好的凉席上;堂屋、厨房、天井收拾得干干净净。
傍晚时分,晚霞满天,他还会提上一桶河水,均匀地洒在天井里,好让忙活一天的父母坐在天井里凉快一会。
他收拾整理的方式和母亲一模一样。
“妈,三爷爷怎么和你一样爱干净啊?一点也不像我家爷爷”我问母亲。
母亲笑了:“我没你三爷爷爱干净,他干净的过了头。脾气也怪,家里那么多孩子,他最喜欢我。他的东西是不准任何人碰的,只有我能动。”
怪不得母亲每年都要帮他洗被子,我还一直以为大姨和小姨不愿意帮忙呢。
到我家借锄头的何婶,四下张望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你家这个三爷爷,真不像个庄稼人,像是城里来的。”
三爷爷勤快、手脚麻利、说话声音很响,带着有些尖细的嗓音,很独特,但说一不二。没过多久,我就见识了。
“大妞,不许去河边”!他脸上的皱纹有些奇怪,无论是生气还是高兴,看起来都像是在微笑。起初,我以为他
像我家爷爷一样,笑着说话,不会真的生气。
那天,我跑到河边,在岸上看到水里黑黑的一小片,是什么呢?我好奇地走下河边的台阶,蹲在水边仔细看。原来是一条肥肥的大青鱼带着一群小鱼苗。
我正想着如何弄一两条鱼上来,三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站到了身后,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蒲扇般的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我拎起来,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劈手照着我的屁股就是狠狠一巴掌,:“你这个大妞,怎么这么不听话?!不听话......小银兰是怎么教的?”小银兰是母亲的小名。
屁股痛了好几天,好了之后我再也不敢跑去河边了。
“这个三爷爷到底是我家什么亲戚?脾气这么坏,怪不得没结婚!”我私底下悄悄向母亲抱怨。
母亲瞪了我一眼,“别乱嚼舌头,三爷爷是你外公的亲弟弟。”
外公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他只有两个弟弟。一个结了婚,一直没孩子,后来二舅舅被过继了过去;一个就是三爷爷,终身未婚。
“他年轻的时候,脾气更坏呢。有一次,最小的舅舅吃饭的时候米粒没吃干净,他坐在旁边看见了,一脚就踹了过去,小舅舅一屁股坐到地上,撇了撇嘴巴,连哭都不敢哭......"母亲继续说。
“所以因为他脾气坏,所以没人愿意嫁给他么?”我问。
“三爷爷年轻的时候长相蛮好的,从部队退伍回来,被分配到镇上的粮管所工作,还有单人宿舍。在农村,这是非常好的条件啊!三里八村的三姑六婆都跑来了,给他介绍年轻的姑娘。”
“他就没有看中的?”
“别提了!别人跑去找你外婆,全被他赶跑了。他单位有个女同事,看他一个大男人天天自己洗衣服,便偷偷跑到他宿舍帮他洗被子,结果他回来看到了把姑娘给骂跑了,还说‘我的被子有侄女帮我洗,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后来,就没人敢帮他介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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