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着雨,虽然是浅夏,气温却低得像初冬,如果不是龙牙花开着红艳艳的花,真的会以为自己记错了季节。
那天,我穿过走廊,走过小路,转过墙角,一眼就看到它。
多年以前,我便与它相遇,它站在走廊外,我走出走廊,过去细细看过它的花。那时,我称它为珊瑚刺桐,那时,它没有这许多的枝丫,也没有这许多的花。那时的它,还比较瘦弱。那时,父亲尚健在,女儿尚年幼,父亲走在我的身侧,女儿蹦蹦跳跳在我的身前。
多年后的某一天,沈老师告诉我:植物园里有棵龙牙花,太阳鸟最喜欢,就是下雨也不用担心,可以站在走廊里拍花与鸟。听沈老师对它生长位置的描述,我猜想就是那棵珊瑚刺桐。但那片区域重新装修后,不知龙牙花是否还健在。
这天,冯老师说,他去过植物园,在龙牙花那里拍到太阳鸟。
于是,我去看一看那棵被称为龙牙的花,虽然下着雨。它果然在,花叶扶疏,看起来比早年富足许多。
只是,如今的它被三堵围墙围在一个角落里,好像已被遗忘。但它自己没有忘记,开了满树的花。我也没有忘记,它还在原来的位置。雨水也没有忘记,一滴一滴落在它的花朵上。没有忘记的还有鸟儿。
过去,我并没有见过鸟儿来到龙牙花上,其实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个世上有这些鸟儿。现在,虽然下着雨,它们仍然来了:太阳鸟、绣眼鸟,还有蓝翅希鹛,甚至,褐胁雀鹛也来凑一凑热闹。
与龙牙花最搭的是绣眼,花朵艳,鸟儿秀,当一只绣眼倒挂着吸食龙牙花的花蜜时,为这美景惊讶的我忍不住忧伤。纵然知道世间好景千千万,可是我已无法告诉父亲,这呈现在我眼前的花鸟图画,也无法再看到,总是对我露出认同和赞赏笑容的父亲。
那个午后,我独自面对着龙牙花,看鸟儿飞来又飞走,看雨水落在花枝上,看水珠在花朵上滴滴晶亮。时间在雨水的点滴中慢慢流淌,有雨落在我的手指上,冰冰凉,有雨落在我的脚前,湿意一点点攀上了我的鞋。水雾中,我依稀看到曾经走在走廊中的自己,突然对已走到前面的父亲说:“等一下,我去看看这棵花。”父亲忙唤住已跑到走廊外的女儿:“快过来,你妈妈要看这棵花。”然后,女儿跑来我的身前,父亲举起相机,为我们与龙牙花留影。
我没有问女儿,她是否还记得龙牙花,因为刚刚看到她写下的一串文字:那个为我讲述欧罗巴历史、为我收集异国硬币、为我编织最美妙童年梦境的人,不在这里了。
照片里,初夏的阳光明媚,被父亲宠爱着的我们在一棵小小的龙牙花前笑得无所顾忌。
如今,浅夏的雨水点滴个不停,降低了这个世界的温度,而我,坐在冷冷的、湿漉漉的空气中,面对着已长大的龙牙花,不停地举起相机,为绣眼和它按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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