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由姐处听闻您去世的消息，当时我竟不知如何回复姐姐的那句“舅婆走了”。思忖良久，回复了一个字“嗯”。这个消息即在预料之中，亦在情理之外，但当时听到后，自己仿佛化生成一根年久的老木，朽朽而木然，滞滞而顿然，不知情感，不知时间，不知如何用言语去应对，想沉默不语不回，但是因为姐姐的牵制，我又觉得应该回点什么，想安慰姐姐，但是无从说起，想表达自己的难过悲伤，但又觉得不该如此对姐姐，孙辈里姐姐和您的感情最深，我如果再给姐姐增贴悲伤，亦觉更对不起您。
后来，我又给姐姐回复了两句：世事无常，祈福安好。很愧疚，回不去，其他人都好好的。
是啊，世间无常，而人们仍须前行。愿您在另一个世界安好，而儿孙们也自会珍重和睦。好想回去看看您，送您一程，但是客观的世界社会规则作为社会人的自己还要遵守，我想您会理解，虽然我觉得自己甚是不想自己、您亦或是其他更多的人能够不理解，但是您那么的通达情理，那么的贤淑良德，如果您嗔怪我，我倒会觉得您失真了。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您，脑海里您总是有着晨日温暖的笑容，让人舒服，给人安稳，外公的脾气不好，每次外公发脾气，朝您斥责，喊叫，您总是在他的任性声中，嘟囔两句，而后却又带有爱护和懵懂少女的羞怯一笑而过，好像您面对的不是您的丈夫，而是一个可爱至极的孩子，而您却可以在他的脾气里尝到爱恋依赖的情感，作为外孙旁观的我，经常艳羡的看着你们在吵吵声中“打情骂俏”，觉得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这是你自己的乐趣，也是独一无二的爱情！
母亲说，去世前一天，您对她说：“你爹回来了，你去看看怎么还不进来？”
母亲说：“我爹在哪呢？”
“在院子里，你去叫他进来，那么冷，待外面干什么，赶紧回屋”您说。
后来，您又说：“你爹回来了，刚刚在我旁边和我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母亲问您外公和您说什么了，您却痴痴不再说话。
外公已经去世三年多了，您只是无法割舍，无法面对，从不相信罢了！您的胡言乱语是一种爱情念成的蒂落，其中的怀念与滋味只有您自己从中慢慢品。
您爱干净，每次母亲和我姨带着我们几个去陪您和外公说说话吃吃饭的时候，有时候我们去的早，这会刚吃完早饭，外公和我们几个在屋里玩，说话，而您还是照常打扫屋子，母亲和我姨要帮您时，您总是不让她们动手，给她们说“上炕坐着吧，多陪你爹说说话”。在我的印象里，无论我什么时候去，房间里，厨房里，院子里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皆然有序。这一点，还能从您从来没有过邋遢样子示人可以看出来，您的衣着从来都很朴素，但是从来都是干净合体，素雅端庄。您的眼神里一直透着纯真的慈念，既有长者的祥和悲悯，又有童心未泯似的澄澈勃勃生机。
村里经常三三俩俩的妇女会道东家长，西家短，但是从我记事起，从来没有听过对您的瑕疵议论，论及您时，也往往是说，我外公娶了个好媳妇。您没有上过学，但是就像土地里的万紫千红，渭河平原肥沃的土地滋养出了您悲悯的善念，自足的态度，贵族的精神，优雅的举止。您总是给人平静祥美，但您有时候也会急躁，当您看到我们几个小顽皮捉小鸟时，你会声音急切的叫到，不敢，那不能动，它的妈妈还在等它回家呢！日后想起，您不就是那个等孩子回家的妈妈吗！母亲说，前几天，您经常念叨我、龙龙、少敏和小一涵，说是让我们几个都回来，您给我们包饺子，烧醪糟，做我们最爱吃臊子面。前段时间我回去，看到您那因病而枯槁的身体，我难以相信，久久无语凝噎。您拉着我的手问我，冷不冷，您眼睛看不见了，就用手摸着我穿的什么。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在商店里偷东西被抓了，那人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我不敢说，因为被父亲知道了，指定能把我打个半死，于是我就和店主一直耗着，耗着耗着结果我看到您来买东西，店主说，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偷我们东西，您一转头看向我，当时眼神里的表情非常复杂，但是依旧平静，你转身告诉店主，说我是您的外孙，您大女儿的儿子，便问，偷什么东西了，给人家还了没。最后，母亲来了，您和母亲一道给人道歉，随后母亲把我领回家了。但我听到了，您悄悄告诉母亲，让别告诉父亲，给他讲道理让他下次别再犯就是了！
您那么大年纪，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好话，道歉，那会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这会想起那应该是爱的宽容的感化，而我自此也再没犯过！
小的时候我往回走时，您总是要把我送到第一个路口，再远远望着我直到我转过拐角消失不见，有一回母亲说天冷，让您别送了，您说那怎么行，他这么小，万一路上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看着他拐过路口，然后就是戏楼广场了，马上到路边，就不担心了。所以当您眼睛开始不太好时，每次您从我家回去时，我都会陪您过了马路，看您拐过我小时候拐过的那个路口，才转身回家。有时候您会回头打手势让我赶紧回去，而我会微笑着看您拐过拐角，因为就像小时候我回头看到您站在哪里，我就心安与小开心。我想，您回头看到我大概也会开心，因为我们都知道目送的是一份亲情和爱。
这次您走了，没能目送您离去，但是我知道，转过拐角，您就会走进天堂，那边没有病痛，没有尘世的三千烦恼，那边也应该很安静，您操劳了一辈子，您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电话里母亲告诉我您是在五点多走的，您走一会太阳出来了，儿孙在日出中送走您，漫天的阳光洒向人间，我想这应是生者的希望，也是逝者的慰藉！人间天晴，愿您安好！虽说世间脆危，没有坚固，但是阳光亘古常新，温暖如昨！
2017.12.3于长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