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老太死了。
可是，她幽灵般的叫声却并没有在村里消失。夜暮里她的叫声戚戚惨惨，托着长长的尾巴，若隐若现，或飘荡在村人们的窗棂，或游荡在村子的上空……
“营娃，你在哪里——娘想你啊！”
“营娃，娘不是存心害你啊——”
“挨刀剐斧劈的小日本——”
夜暮中飞翔着疯老太幽灵般的叫声，村人们仿佛又听到了她絮叨了无数遍的真实故事——
日本兵进了村，见男人无论大小就杀，见女人无论老少就奸。那时候，我怀里抱着营娃头边跑，后边跟着一个日本兵，长长的刺刀闪着寒光。营娃在我的怀里没命似的哭叫。九战家的厕所旁堆着一垛玉米秆，紧急中我选中了躲藏的目标。仗着路熟我拐进小巷后，抄近路跑到玉米秆垛边，一头钻进里边。为了不让孩子哭出声，我把奶子使劲塞进孩子的嘴里，并死死地把他抱在怀里。日本兵追来了，“哇啦哇啦”地叫喊着，用刺刀往里边捅。一刀刺破我的棉裤收了回去 ，一刀刺破孩子的棉袄收了回去……我吓得浑身哆嗦，大气也不敢喘，怀里的孩子被我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日本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可我仍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等丈夫把我从草堆里扒出时，孩子还被我紧紧箍在怀里，奶头还堵在孩子的嘴里。可是我的孩子，营娃他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憋死。营娃他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地望着我……
疯老太的幽灵不散。此后的无数个夜暮里，村人们就无数遍的嘴嚼着这个疯老太讲过无数遍的真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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