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欣赏一篇千字小小说。
神杯(作者:唐训华)
一向默默无闻的甚至令人有点生厌的李老头突然身价百倍,成了人人喜欢的人。人们私下里这样议论:这可是个重要的不可轻视的了不起的神秘人物啊!别看他不哼不哈的瑟瑟缩缩的穷酸样,却原来是市长的座上宾,要不然,市长怎么会赠送他一只茶杯呢?多么精巧的式样新颖的杯子啊,据说是外国人送给市长的,市长能把外国人送给他的礼物轻易转送给一位普通人吗?
于是,往日李老头无人问津的寒舍一下子门庭若市了,他平日的仇人也寻找种种借口来消除隔阂,不分是非地一古脑儿承认自己的过错,公开的、隐蔽的送礼人来了,为上学、工作、调动、住房、进城、落户、离婚、孩子入托、买煤气、订牛奶、买月票等一系列生死攸关的大小事,恳求李老头到市长面前说上一句话……这一切弄得李老头十分惶恐,一再解释:“这有什么呢?真的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这样简单……”他越是解释得这样平淡,人们越是猜测得神奇、研究得深奥。有权威人士得出这样的结论:李老头原是××大将的马夫,由此又传出李老头当年为保卫××大将而出生入死的英雄传奇。李老头在众人眼里成了神仙,那只杯也成了神杯,凡到李老头家串门的人都为能喝上一杯用市长杯子泡的茶而荣耀,一边啧着嘴,一边互相证实那杯子泡的茶确实非同一般,有提神补气之功,明目爽心之能。
这件事惊动了某报一位记者,他觉得探求其中真谛定能获得一件爆炸性新闻。于是几次跟踪李老头,要他谈谈真情,但李老头仍然守口如瓶,一个劲地说:“没什么,真的,事情就这样简单……”
记者是不会甘心的,决定另辟蹊径,采访市长。
市长想了半天,说:“真有这回事吗?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呢?”
记者更加深信这其中奥妙非同一般了,于是穷追不舍,晚上跟踪到市长家,家里比办公室好办事,采访也是这样。
正当市长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市长夫人回来了,她是市医院一位内科大夫。
“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提醒丈夫说,“他是我的病人,一位瘦瘦的长脸老汉,来找我的,你招待他喝了茶,后来,我把他喝水的那只杯子送给他了!”
“你为什么要送他杯子呢?”市长夫人红了脸,说:“我知道他的病情,他的病是传染的,这样,那只杯子留下来也没用,就送给他了!”
弄清真相后,记者觉得索然无味,叹息了一阵,只好搁笔作罢。
自此以后,李老头家中又恢复了平静。凡是在李老头家用那只杯喝过茶的人,一个个到医院作了X光检查。虽然透视单上印有心肺正常的字样,仍是“心有余悸”,担心这传染病已埋伏在哪颗细胞里,时机一到,谁拿得准不犯病呢?
围绕这个杯子发生的事合情合理,因此给我们的感觉是真实。在如此真实可信的事件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畸形的社会,有悖常理的人情世故,并由此引发读者思考。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为什么突然身价百倍,只因为市长送了他一个杯子。然后有人添油加醋,说杯子是外国人送市长的,肯定价值不菲。由此推断,李老头和市长关系不一般。
各种人开始了精彩的表演。包括仇人在内,竞相讨好他,“升学、工作、调动、住房、进城、落户、离婚、孩子入托、买煤气、订牛奶、买月票等一系列生死攸关的大小事”,都需要李老头到市长那里去说情。作者不厌其烦,一口气列举十一种“大小事”,社会上某一部分人丑陋的嘴脸暴露无遗。可是,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深层次原因又是什么?这就不得不引入深思了。本来是一些简单的事,应该通过正常手续,走正常渠道就能办成,为什么要求人要送礼呢?诚然,其中可能有人想搞特殊化,为自己非正常争取些不应得的利益,可是大多数人只想得到应得的——这应得的,你不用些阿谀奉承,送礼行贿的手段,是得不到的。可气。可悲。
那如果我们不像文章里那些人那样做,我们生活中遇到的这些事,谁来解决?
一个小小的茶杯,居然就像一台显微镜,载玻片上呈现出来的,是一些菌类上演一出“好戏”,好一篇极具讽刺的好文,好一篇发人警醒的好文。
最后以一句话结束本文:免疫力强的人,即便用了“神杯”喝水,也不会得病,免疫力强的人,即便听说神杯事件,也不会得了跟风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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