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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呆在医院里，更是觉得无聊，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就忍不住拉着旁边的人闲扯。
刚好隔壁床又来了一位阿姨，泛黄的脸庞，一看气色就很差，身子微胖，眼睑处满是皱纹，瞧上去倒是比起我妈妈还要年纪大上几岁。
“你因为什么住院啊？”
“来月经的时候每次都痛得满地打滚，受不了了检查出来发现体内囊肿有八公分了，得做手术了。”
“都八公分了，之前怎么没检查出来？”
“我这打工的，哪有时间去检查啊，吃颗药，能熬就熬过去了，这次实在痛得不行了，来医院看才知道。”
“打工也没身体重要啊，钱哪里赚得过来。”我妈语重心长。
那阿姨也是长叹了一口气，道：“谁说不是呢，这才过来住院的，可我这普通打工的，又没医保，这钱啊，哪里能够消耗得起，住一次院，我这大半年，就白做了。家里还有老有小的，可怎么办啊？”
阿姨躺在病床上，恨不得第二天就去做手术，第三天就恢复身体出院，脸上满满当当的愁苦，那眼角处的皱纹，恍若是要压垮她。
后来，我才知道，阿姨今年才四十，儿子刚刚上大学不久，可是她看上去，怕是五十有余。常年累月下来，被生活压垮的痕迹，在她身上显露无疑。
阿姨是外地人，来杭州才半年，在工厂打工，在杭州，有弟弟和弟媳和一位老母亲，儿子在外地上大学，而丈夫，远在广州打工，因为丈夫的工种在杭州不好找工作。
我以前一直不太明白贫穷到极致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直到看到被生活重担给压垮了的阿姨，我才明白几分，大约就是身体比起钱，也要向后退。
穷人看病难，而没有医保的穷人，看病就难上加难，对于他们，每一分，都是血汗钱，而医院，就是个烧钱窝。
2
阿姨运气并不好，检查出来各项身体指标都不合格，甚至还有高血压，必须得把血压降下来才能够做手术。
“医生，就不能够快点么，我这打工的，没啥钱啊？”
“我也想要让你快点出院啊，可是你这血压没降，手术中若是出了事情可怎么办，一定得把血压降了，才能够动手术。”医生语重心长，也是满脸无奈。
阿姨听到这话，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她的脸上，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特别揪人心。
大约真正困难的人，总是把自己一逼再逼，就是身体，也被累垮到极限，这才不得不去医院。
而越是这般，你会发现，你到了医院，身体状况就越发严重，花费也越多，恍若是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为什么看病看不起，因为得病的大都是那些穷苦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进医院。
那天晚上，阿姨给丈夫打电话，开了免提，因为阿姨丈夫的耳朵不太好，得声音很大才能够听见。
“今天怎么样？”
“医生说我有高血压，得把血压降下来才能够做手术，哎，待这么久的医院，可怎么办啊？”
“身体最重要，听医生的话，我再给你打点钱过去。”
“别，你在那儿也难，上次见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这耳朵，哎，也没钱治。”
老夫老妻，絮絮叨叨，我在旁边听了，却也感觉到心酸。
夫妻异地，彼此分离，你生病了，我也没办法赶回来，不是不担心你，不是不想你，而是回来车费太贵，还不如留着给你治病。
我们没怎么读过书，那些书里面的大道理也不太懂，做的也不过是最底层的工厂工作，也没拿到什么保障，每个月几千块，就已经很高兴了。
生活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太多选择的余地，从一开始，就完全斩断了他们的后路。
所以才会在疾病来袭之时，除了任人宰割，无能为力，毫无他法。
3
我妈昨天出院之时，阿姨坐在病床上，一脸的羡慕。
护士才刚刚到病房来过，冲着阿姨说道：“十一号病人，你住院的钱，不够啦，记得去交啊。”
阿姨一听这话，本来脸色不好看，瞬间又是难看了几分，随后才是诺诺地说道：“等会儿马上去交。”
等到护士走了，阿姨瞬间萎靡，“刚住院就交了三千，这还没动手术，又欠了1000多，哎，这哪里花得起啊。”
阿姨的模样，大约就是俗世之间所有中年妇女惯有的样子，精打细算，辗转未眠，为的，不过就是那几张轻飘飘的纸。
“你做完手术，谁来照顾你啊，丈夫也不在，要不，请个护工吧。”我妈在一旁提建议。
阿姨却连连摆手，推却道：“不用，不用，请个护工多贵，我动完手术那天，我妈应该能够过来照顾我了。”
“那就好。”我妈点点头。
我却觉得心里面有些压抑，阿姨住院两天，除了有个弟弟来看过，还有几个电话打过来，其他时候，都是自个儿躺在床上一个人。
我妈问她。
她也是满脸无奈，道：“他们都忙啊，弟弟整日忙着工作，我妈身体也不太好，我弟媳，还在管着孩子，又要工作，哪有空过来，更何况，我还没做手术，他们呆在这儿，也没用。”
但是，大约你，还是很羡慕的吧。
每一次有亲人来探望我的妈妈，阿姨总是一脸的期待，那眼神之中的莹莹之光，明亮又柔软。
“你家里人真好，都在本地，热热闹闹的，生病了也能够看看你。”话语里面的艳羡，谁都能够听得出来。
生病本就扰人心，一个人孤单呆在病房，更有百般惆怅涌上心头，而你，却也得体谅，因为旁人都不容易，各有各自的生活要忙。
出院之时，我无意间往病房望了一眼，阿姨坐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双手无意识地摆弄着，怕是怅然吧。
这些在外打工的人啊，跑出家乡，为了几千块钱的工资，夫妻异地，为了几千块钱的工资。他们处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年纪偏大，并无一技之长，只能够干那些苦力活。
钱财透支了身体，有朝一日，终于发出了警告，最后要拿钱财去换。
可是，他们在这个城市，始终没有完全融入。
没有医保，没有房子，没有车子，他们始终处在这个城市的底层，为了那微薄的薪水，辛勤奋斗,而在疾病侵袭的那一刻，终于对这个世界缴械投降。
生病住院很可怜吗？哪有那么可怜，至少你还有家人，至少还有医保，可以免除你的一部分费用。
真正让人觉得心酸的却是这些外乡人，一旦住院，就是断了一切的收入，甚至还在他们的心底挖出了一个大洞，每每在医院呆上一天，就是在他们的心头划了一刀。
他们不是不想好，只是住不起。
他们不是不愿意看医生，只是没有钱。
这些用双手工作的人，为了这个城市添砖加瓦，却因为他们的流动性，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无法依靠。
4
我朋友月亮刚到杭州的时候在一家小公司工作，前两个月实习，每月拿着1500的工资，听着老板讲着情怀，起得比鸡早，走得比狗晚。
而真正让月亮撑不下去的，不是那小公司的人多事杂，而是有一天月亮生病发高烧，她去医院治病，因为没有五险一金，她只是治一个感冒，挂盐水，那一天，就花了600多块钱。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月亮全身上下，就只有100多块钱，她第一次觉得熬不下去，冲着我嚎啕大哭，随后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大公司，至少应该有的保障有，至少去医院的时候有医保，政府能够承担一部分费用，不用看个感冒都要花上六百。
只是，月亮是大学生，月亮有能力，有知识，有机会去获得保障。
可是，如同阿姨这般的人，他们没有太多的学识，太多的机遇，他们，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去大公司。
他们如同流动的流水，哪儿的时薪高那么一块两块，就往哪儿走。
他们，没有机会，有五险一金，这个最最基础的保障。
所以，在疾病来临之时，毫无意外的，被打倒了。
这个世界的无情之处就在于他们在惩罚这些凭着体力劳动工作的人们。
可是，归根究底，他们也是因为贫穷而无法获得知识。他们只是被动地承受了这些错误带来的恶果。
我们人人都喊着看病难，却忘了，那些最难的人，却是在付着全额的医疗费。
我觉得我有些天真，或许也不那么懂时局。
但是，我真的想说一句，给那些外来务工人员，在看病之时，若是能够减免一部分费用，或许，他们也不会那么害怕进医院。
我们或许缺少的，永远都是对这些最孤独的人的关怀。
因为，他们四海为家，却又无地生根。
而他们，需要这份善意。
题外话：看完就留个喜欢或者关注我吧，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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