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乔迁之喜

苦涩的乔迁之喜

    数九隆冬，山村的田野更加空旷了，河道里的水细得像麻绳，在蜿蜒的河床里孱弱地缓缓流淌，周围连绵起伏的山峦被凛冽的风剥去了枯黄的外衣，山石裸露、枝干光秃。不安分的风在旷野里四处流窜，朔风砭骨，尽显着水瘦山寒的寂寥。依照传统，泉河村的每家每户都生起了柴火炉取暖，一时间，原本就稀落的只有留守人群的村庄更加冷清了。

    此时，住在后山脚下光辉家的院子里，却异常地忙碌，由锅碗瓢勺、桌椅板凳、板箱木床的挪动声和纷乱的吆喝声汇成了热闹的交响曲。原来这一家正在收拾家什，准备搬新家了。要说乔迁新居，住上梦寐以求几室几厅的新房，完成人生的最大夙愿是梦里都能笑醒的事，可老两口却愁眉紧锁神情凄然，看着住了半辈子四四方方方宽敞的院子老泪纵横，知情人也跟着摇头叹气。个中缘由还得一一道来。

    泉河村是个依山傍水的村子，一直藏在绵延的大山的褶皱里，除了个别村民组地势平坦、人口较为集中外，还有好几个自然组像羊屎蛋一样随意地散落在坡坡岭岭之间，土里刨食的命运注定有不少人还挣扎在穷困的沼泽里。往年村里筛选出的贫困户，因为没有落多少实惠，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但这段时间以来，“贫困户”不仅成了敏感的字眼，还因此在山村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据知情人透露，村里的一位村干部自掏腰包找工人费了很大的劲儿，硬是把泉河南岸的河滩垫出了一大片平地。为了回收资金，在确立贫困户名单时，就有了只要你在那块地上买了宅基地，就把你立为贫困户对象的荒谬事件。村里有几个远见式的“聪明人”以仗势欺人的方式搜罗了一批“软柿子”，象征性地给点钱，借用他们的户主名报上了贫困户。谁也没有料到风水轮流转，今年的贫困户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光，国家不仅在盖房上有高额补贴，还在教育、医疗、扶贫项目等方面给予了全方位的照顾。实惠和做人的尊严都有了，怎能不叫人蠢蠢欲动呢？霎时间，平日里安静的小村庄狼烟四起，关于贫困户选得不精准，贫困户被坑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走路扯起的话茬子。但木已成舟，当事者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光辉家就属于这种情况，各种补贴没有享受到，还搜罗了所有的家底倒贴了几万块钱买下了为贫困户补贴盖的新房。遇见外村不明就里的熟人在光辉爸面前为贫困户惠民政策啧啧叫好时，光辉爸就觉得心里像塞满了棉花团，堵得要眩晕。就在这两天，上级要求立即扒掉老房子搬进新房，象征着彻底脱了贫。一家人迫不得已要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屋，去向不能烧柴院子逼仄的新归宿。人走了，根还留在老屋，几十年的起居习惯算是成了心头难以愈合的殇。

    山村冬日的阳光格外纯净，沐浴在阳光下的老屋安详极了，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它清晰地细数着一家人几十年来酸甜苦辣的光阴故事，却不问自己的归宿。

苦涩的乔迁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