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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

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

作者: 臭小妈妈 | 来源:发表于2019-05-23 10:45 被阅读19次

    教师群里流行这样一句口头禅,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教语文,最痛苦的就是上早读和晚学科,早晨起得比鸡早,晚上睡得比狗晚,两头都不见太阳。

    1.

    有早读的时候,五点半闹铃准时响起,强打起精神,起床,刷牙,洗脸,梳妆打扮,穿衣,匆匆出门。

    夜色刚刚褪去黑影,远近物体逐渐清晰了轮廓,但还不见人影,这个时候的人们,大部分还在梦乡和周公做最后的纠缠。

    不过,春季的五六点,终究亮堂了些,心里踏实点,不像冬天,走在路上,踽踽独行,寒风凛凛,夜色黑沉,除了简略的路灯影,到处都是黑,瘆人的很。

    不敢多做停留,使劲一蹬,电动车驶出东门,出门右拐,便是每天上班必经的第一个红绿灯,远远看见马路右侧站着一个人,心里咯噔一下,前阵子刚看了一则女教师早晨公园跑步被害的新闻。

    到了近前,原来是一个老人,手里拿着孩子的衣服在四处招摇,另一只手还抱着一件,想是孩子丢了魂,在招魂。

    又急匆匆向前奔驰,再过两个红绿灯,向左拐,就到了学校。行人仍旧寥落。校园里,灯影辉煌,几个领导赫然站在教学楼前,威武挺立。

    进的班里,抬头一看,墙上挂着的钟表,正好六点十分,不早不晚,孩子们都已起立,在氤氲的灯光下,开启了一天的学习。

    2.

    2012年八月,我正式入职县城的一所普通高中,自入职后,学校分了班,就开始上课,没有专门的师傅教导,学校也没有统一组织培训,摸着石头过河。

    上班第二年,认识了现在的丈夫,第三年怀孕,没曾想临近生娩却胎停,休了五个月产假,学校通知上班,再次怀孕。

    因为第一次胎停的经历,给我和丈夫留下深刻记忆,彼此都战战兢兢,生怕再出问题,学校知道后也担心,直接连孕期都算在了产假。

    从怀孕到生产,和丈夫数次往返于家和市区医院,一次都不落下,直至盼来儿子的出生。

    几个月后,学校再次通知我正式上班,接替另一个怀孕教师,暂代高三两个班级,连续休了两个产假的我教学生疏,又面临高考压力,再加上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无人看管,分身乏术,情绪越来越坏。

    有时临出门,丈夫的一句话,就可以使我崩溃,临上班前,在家大闹一场,被褥床单扔一地,闹完了,再无事人一般去上班。途径四个红绿灯,走在路上,有时委屈上来,真想一下了却尘世辛苦。

    丈夫自小父母离婚,和公公一起长大,公公在他二十岁时也撒手人寰,而我这边,母亲患病,父亲懒散,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刚开始找看孩子的阿姨,没有下落,学校逼得紧,找了两个都能看半天的阿姨,分别看上下午,下午的阿姨还算利索,事少,上午的阿姨,六十五岁高龄,自己走路都摇晃,身体又差,因为和儿女的经济矛盾,才被迫出来做事,孩子不会走路,扔在泡沫板上,一扔就是半天。

    上午的阿姨看孩子觉得闷,时常叫来一起打牌的麻友,一坐一沙发,边带孩子边聊天,一聊就是一下午。

    自己虽在近处,却眼睁睁看着孩子成了留守儿童,可教学的事又不能落下,心里着急,整日里火气缭绕。

    后来,究竟架不住人多嘴杂,高龄阿姨身体吃不消,主动提出辞职,我便和学校申请,把课都调到下午。

    如此一来,既要上班,又要看孩子,没的一丝空闲,本来还能支撑下去,后来学校为了应付检查,新增刷脸,一天四次,这越发增加了我的心理压力。

    每天一进家门,看着满地垃圾,家务成堆,脾气越发的暴躁,对丈夫言语间也粗暴起来,以至于后来脾气越来越大,在单位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一回家,丈夫嘴德不好,加上丈夫那边亲戚的拖累,背了十几万的债务,为此更是舌战频起,甚至于动手。

    有时痛苦极了,我甚至给丈夫跪下,求他放过我,远离我,怦怦地磕头,或者使劲伸出舌头,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自己喜怒无常,家庭日渐愁云惨淡。

    丈夫后来终于发现我不对劲,和亲戚商量,就近找了一个算命先生。女先生一拍大腿,哎,跟上了,跟上个女吊死鬼,都两月了。

    难怪我心里总觉着害怕,尤其有晚学科时,走在幽暗的楼道里,总觉背后冷风嗖嗖。

    按照先生的嘱咐,丈夫买了七刀肉,苹果,橘子,煮熟了的水饺,糕点,白酒,等等各式供品。

    晚上十点,我躺在床上,丈夫拿着盛满供品的托盘,在我头上左三圈,右三圈,绕了几下,嘴里一边念叨,你快去找个好人家吧,我们这样小家庭,禁不住你折腾。

    一边走一边后退着,出了门。孩子躺在我的胳膊弯里,看着丈夫的举动,莫名其妙,眉头皱着,哼哼了几下,没了下文。

    说来也怪,丈夫刚出门,我的脑袋便清醒了许多。连续两天,都平和的很。可第三天晚上,我便又感到诸事不顺,抓心挠肺,痛苦异常。

    一到半夜,总觉生不如死,脱光了衣服,站在床上,打开窗户,作势要跳楼。

    丈夫抱着孩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站在门口,一脸懵的看着我,我吼叫,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丈夫替我关好门,我自己躺在后卧室的床上,还是觉得痛苦万分,活着不如死了痛快。

    丈夫又去找了先生,先生说这吊死鬼跟的时间久了,有点舍不得。这次回来,给我衣服上背了一块大红布,右肩膀缝了一个黑三角,要求半个月后卸下来。

    半个月里,我倒是老实的很,正常上下班,也不再闹腾,就是身体有些虚弱,总是出虚汗,我把它归结为月子病没好利索。

    记得那天,我盘算着时间应该到了,晚上九点左右,撕下了红布和黑三角,看看丈夫,兀自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发呆,没想打扰他,把东西随意塞到了桌子底下。

    只一会儿功夫,突然感觉有一只类似猴子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噌地一下,跳上后背,紧紧掐住我的脖颈,气势比以前更甚,痛苦万分的我,脸色阴沉,垂着头,强打起精神对丈夫说,你怎么还不给我扔出去?

    丈夫哦了一声,拿起东西出了门。丈夫刚出门,我便轻松异常,过了一刻钟,丈夫回来,告诉我,东西扔在了马路边。

    我心想这事也奇,第一次遇到,想把这件事讲给同事听,丈夫瞪了我一眼,呵斥道,哪有家丑外扬的?

    3.

    转眼上班两年,日子不瘟不火,慢慢悠悠,一成不变。直到去年,评职称一事,打破日常的平和。

    眼看年龄比我小,工龄比我长,还是非一线任课教师,都进了入选名单,唯独不见我的名字,我心想,自己上班七年,减去两年产假,还有五年,为什么没有我的份儿?

    带着一腔怒火,前去找校长问询。当时名额已经上报,本就是马后炮,而校长竟也没有给出正面回答,并且无理斥责我,你想干就干,不想干走人。

    我说,你身为校长怎么能这样讲话,连最起码的解释都没有,我把你这话录下来让其他人听听。校长听完我这话,站起来,只手把我推出办公室,一边推,一边说,给老子滚,滚滚滚,连推三次,差点把我推下楼梯。

    当时自己为这事本就一宿无眠,经他这一推,气急攻心,掉头去了教育局。走在路上,没有人注意到我的一脸哭相,只觉阳光惨淡无力。

    进了教育局,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大叔看见泪盈盈的我,接待了我,听了具体事由后,也觉不平,可事已至此,只能安慰我,说你是咱们教育局招来的大本生,职称今年没评上,明年还可以评,最起码保住了孩子,看看现在,有多少人想要孩子而不得?

    末了,还和我谈了些文学上的问题,逐渐抹平了我心中的那一抹忿忿之意,见惯了粗暴之人,这么和善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一番话,把我说放下了,单位至今还有几个老师想怀而怀不上,人生还有个事事完美的?

    回到家,接到教学校长的电话,又转身去了学校,坐在沙发上,听教学校长一番娓娓道来,大意是告诉我,你之所以没评上职称,是受连续两年产假的影响,再者,评分算的是15年之前的分值,你新上班的这两年并不作为评分范围。

    总之一句话,做了的不算,算了的没够数。

    事后,连续请了三天假,想着孩子们还没有人上课,别亏待了学生,再次回去上课。又觉着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想了一个晚上的词,找了一个明媚亮丽的早晨,前往校长办公室,道了歉。

    校长倒是很宽宏大量,说我这个人是很大度的,这点子小事不和你计较,早听说你工作认真,继续坚持,明年评职肯定有你的份。

    职称虽没评上,事后,学校给我提了课时补贴,算是体恤民情。

    这件事给我造成的影响就是,受到教师们的集体排挤,一夜之间,先前平起平坐的同事,突然都觉高我一等,有的教师在饭桌上,公开调侃我。

    无论如何,寒冬过去,总算迎来了春天。

    4.

    一周两个早读,每上一个早读,就相当于增加一天的工作量,能冲击疲惫的,也只有课间几分钟的互相调侃。

    语文组本就是大组,组里清一色娘子军,即使有一两个男老师,也被巾帼女子们压的抬不起头。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年级十三个班,按十二个班算,一个人带两个班,一个年级下来就有六个语文教师,三个年级就是十八个,全组共有二十二个语文教师,那就是七台戏,每天一场,三百六十天的戏场子,免费看,都看不完。

    女人们的心思多,又细腻,性子又最是好强,你一言,我一语,你争强来,我好胜,就连课间十分钟,都能上演一台好戏。

    这个谈谈家常,那个聊聊往事,不管荤的素的,只要开口说话,就不落下风。

    经此锻炼,语文组里个个都是争辩的高手,校园里,食堂里,但凡有语文老师在的地方,就没有他人开口的份。

    前有飒爽英姿,侃侃而谈,后有温文尔雅,见空插话,不落下风。

    要说最能批判学生的,就数王老师,王老师性格大大咧咧,是组里的带头人,一下课,就大声嚷嚷,这伙子讨吃鬼,跑操不好好跑操,东倒西歪的,跟国民党残兵败将似的。

    彼时,刚下早读的老师们,吃早点的吃早点,洗脸的洗脸。听王老师这一嚷嚷,登时一乐。

    有一次,王老师上厕所,出来没照镜子,直接进了班,有个女生小声提醒,老师你看你看,王老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掉头一看,原来裙子的后半部分还系在腰里。

    王老没事一般嚷嚷,没事没事,说完,赶忙拉下裙子,不慌不忙讲了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立马冲出教室,跑着进了办公室,一叠声告诉大家自己的糗事。

    王老师为人很仗义,组里但凡有个三长两短,都亲自出面,有一次,全校组织阅卷,其他组早就完成任务,回了家,只有语文组的教师,个个正襟危坐,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十点,还是未完成任务,报酬却和其他组一致。

    这下王老不同意了,和领导一番交涉,学校答应给每一位语文老师配置夜宵,第二天还请吃了饭。

    还有一次,和学生拍了毕业照,发照片的时候少我一张,本也无甚大事,王老知道后,当即领着我去主任室,要回了照片。

    5.

    而我作为新晋教师,自上班以来,也难免有诸多窘事发生。

    那天下午,刚上班几天的我,看不懂课程表,明知道还有一节学科,以为是晚学科,不加在意,回了宿舍。

    没多久,接到前教学校长的电话,声音低沉地问我,小李,你在哪儿呢?

    我说,刚回宿舍。

    这儿有你一节课,你回宿舍干什么!

    啊?我不知道啊,还以为是晚上的课。

    快去吧,孩子们都乱套啦。校长用调侃的口吻对我说。

    还有一次,傍晚,正值夏天,风清气和,我正在公园吹风,自由自在,很是舒适,突然出现一群男生,把我包围了。

    抬头一看,可不全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嘛,体育生,个子都高高的,估计有一米八几,想看清他们的脸,还得仰视。

    大家知道,大学里的体育生之所以那么高,那么帅,都是从高中来的啊,高中时候的他们就很高,很帅啊。

    我那时候刚结婚,结婚以前,别说和男生讲话了,就是和男生站在一起,心都会怦怦跳,说不出来话,就算是结了婚,仍然以异性的眼光去看待男女生。

    这些男生,刚刚从我手底下毕业,有点肆无忌惮,打招呼都流里流气的,一股子社会味儿,脸上倒是一腔正派,不错,他们在试探我的反应。

    尤其是那个个子非常高的男生,长得最是帅气,平时坐在班级最后一排,一声不吭,看着老实巴交的,现在讲话竟也这么油里油气。

    听说他父亲刚刚去世,父亲病危的时候,母亲提了一百万现金扔给大夫,说只要能救活她丈夫,要多少钱都行。他家是镇上卖皮鞋的,钱多的不得了,结果再多的金子也没能挽回丈夫的生命,她丈夫得的是肺癌。

    我当时不知该做何反应,那时的我,身怀六甲,反应迟钝,身体肿的厉害,衣服都穿大码,那天恰好穿了一双丈夫的大塑料拖鞋。

    以前的我,出门之前,必定把自己捯饬干净,现在以这样一种邋遢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再经这一群帅气男生的衬托,更觉自己形惭,愣是窘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男生们看我静默不言,说来也怪,好像看穿我的心思一般,只待了几分钟就都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呼啦啦一群,有打群架的阵势。

    作为一个文科生,平时独立惯了的,看见自己教的学生,成群结队,顿觉威风凛凛。

    平时都是学生仰慕老师,不想老师内心也在羡慕着他们的青春。

    时隔多年,现在的我已然老司机一个,看见再顽皮的学生也能隐藏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训斥他们,有谁知道,曾经的我,连话都不敢和男生讲。

    6.

    语文组作为大组,课程安排最多,两个班,一周十六节正课,平均每天两节课还多,加上早读,晚学科,教研,一周下来,能达到三十节课。

    还不算一周一次的半小时限时训练,周六日的连排考试,还有一月一次的监考,阅卷。

    学校平时没有双休,规定一个月休息两天半,遇上节假日能扣半天算半天。

    教师们长期疲劳作战,身体吃不消,也没时间去医院检查,除非实在支撑不下去,做了手术,才被列为学校的功臣,可以少带一个班,或者转到图书馆,置闲,而那些身体健康的,继续奋战在一线。

    每年一次的体检下来,很多身体有隐患的教师纷纷落马,治疗的治疗,做手术的做手术。一时间,请假者纷纷,代课老师迎难而上。

    虽说考试时间占比较大,正式的教学进程却从未落下,一学期,至少能讲两本书。进度赶得快,学生收效却甚微,考试数不胜数,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学生对考试由最初的新奇变得麻木,对知识的学习也不了了之。学习之风,早已披靡。

    学校向来追求疲劳战术,至于质量,从来不过问。

    教师质量层次不齐,大学学英语,经济的,都可以直接上手教语文,教的好坏,学校并不过问。似乎,只要有个人站在讲台上,就算交了差。

    作为县一级的普通高中,每年参加高考的学生有八九百,能考上重点院校的,只有六七十个。

    语文作为高考必考科目,分值比重最大,受到的重视程度却成反比。其他学科,两轮出来,知识技巧基本都能掌握,教完两轮,绝对成熟稳重教师一枚,可以独一面。

    语文可不行,冤的很,两轮教下来,才明白,语文原来是这么回事,才摸熟了道儿,但想再清楚明白些,还得来一轮。一轮就是三年,三轮就得九年,可人生能有几个九年。

    人们常说,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这话一点没差。自当了语文老师那天起,就开始不明不白,承受各种冤屈。

    个人成长缓慢,对学科规律掌握缓慢,成绩提高缓慢。度过无数的缓慢之后,结果是学校的不重视,学生明目张胆的无视,无视语文课。

    恶性循环,成绩一日比一日差。

    说来也怪,英语只需掌握二十六个字母,再学习一些单词和课文就全都明白,不像语文,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明都囊括了,人这一辈子能活几天,就要把这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化都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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