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潜龙在渊
盼兮宫。
“盼兮”二字引用诗经《硕人》篇目,原句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座行宫建造之初原本也是愿佳人可成眷侣,可不知怎的,就慢慢变了味,这一点,刘秀也是始料未及。
盼兮宫中庭,在一处偏殿之内,不断有内侍官进进出出,向刘秀汇报着前庭里进展如何。
陈淑慎见了,趋步前往,跪在殿前,连叩三响,沉声道:“草民陈淑慎,奉旨来见。”
语毕,他从内衣中拿出公孙策交给他的圣旨,端过头顶。
门旁的内侍官接过打开一看,见有玉玺之印,便又交还给了陈淑慎。尖声道:“陈淑慎跪拜三响,请求召见。”
殿内的刘秀浓眉一挑,停了手中的毛笔,惜字如金道:“宣。”
陈淑慎起身,低头推开殿门,作揖一礼。
七年前刘秀便有言,若是单独召见陈淑慎,后者可不行跪拜礼,行揖礼即可。
这一点,陈淑慎牢记在心。
《知君赋》一篇,并未有太多为民之举,主要是在言可提高中央官职,收回权利,加强君主统治等等。
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可写出具有此等魄力的文章,刘秀有理由相信,陈淑慎日后必成他的一位次辅大臣,甚至可为首辅。
许多人称在前庭之时,从左右顺序便可知圣上器重之分量,但皇帝的心思,岂是那么好揣测的。
所谓小朝会,这里才是。
殿门紧闭,没人知道里面谈论了什么。
读书人三不朽:立德、立功、立名。陈淑慎能做到怎样,只能留给日后来检验了。
约是一个时辰之后,陈淑慎才缓缓推开殿门,估摸着这时候,快要到赵炳权出场了。
身置前庭中的姜其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着那一股嚣张至极的笑声,便知是那京城第一纨绔赵炳权来了。
姜以泣紧握了握姜其羽的手心,示意她放心。
既然陈淑慎回来了,就该相信他。
七年前她不同意,是担心赵家会对他不利。而现在,他有实力了,可以保护她了。
姜以泣看着自己的妹妹,摇了摇头,这年轻人的感情,她是搞不懂了。这那像她以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到了新婚那天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
宴会上的众人先是对赵炳权的出场感到可笑,然后再是胆寒。好家伙,这位柱国之子竟是带了一只海东青,而且还光明正大的给放生了。
这辽东猛禽,可是不认生人,还不得给把这宴会搅得天翻地覆。
以往啊,带几匹骏马扰乱街市就算了,反正也没欺负到他们身上来,不以为意。可要是这麻烦真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后怕。
有几位官员试图训斥赵炳权,不料那海东青就是朝着他们肩上疾驰而过,硬生生的抓下了一块肉。疼的那几位在地上哭爹骂娘的,赵河图看的心烦,示意下人抬走就医去了。有这位大人物在背后撑腰,在席中人无人再去言语,任他折腾。
与诸多官员不同,姜其羽倒是端坐在姚係身后,神色平静,不发一言。
赵炳权以前看着姜其羽,不过是觉得此女脱俗,有福消受是最好,并不期待着能与她共枕一席。至于他为何要年少时就流露出对姜其羽的倾慕之心,那完是赵河图的意思,姜其羽并不知情。
而现在,姜其羽是袭着一身红色襦裙,与现有的格调不同,并非上下有界,而是在身后系一小结,用以裹紧衣裳。两肩不外露,齐胸稍上,偶有金丝点缀,远远观至,属实美艳。
赵炳权不知此衣何来,走上前,轻声道:“格调不错,不比我送你的那件差了。”
姜其羽将头扭到一边,没好气的说道:“小女子那敢奢望公子的大礼。早就听闻说那赵炳权喜好送礼,送完又讲究‘礼尚往来’,不落个十倍以上的好处就骂人家不尊礼数。这洛阳有多少家达官显贵家里没半点值钱的东西,我想,他是最清楚了。”
赵炳权故作惊奇的应了一声,顺开了手中的羽扇,玩味道:“那小姐可知我是何许人也?”
姜其羽嘴角上翘,言中透着些许无奈。
“不知。”
赵炳权轻咳一声,正色道:“不凑巧,刚好与那赵炳权同名同姓,姑娘要是信不过,查查祖籍便知道了。不过我虽有个权势大一点爹,可不想他那般无理取闹。不过我有一点不好,就性子急了点,我爹想抱个孙子,我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忤逆他的意思。不知姑娘可愿赏个脸,坐上我的八抬大轿,好好商量这事。”
姜其羽默不做声,一言不发的看着中庭方向。
突然她微微一笑,看向赵炳权,说道:“你说你有意于我,那你可知道我喜欢什么,最爱读的书是那一本,洛阳城里我常去哪?”
赵炳权一时语塞,没想到她会整这么一出。原本他以为姜其羽会拿作赋来刁难他一下,所以他有所准备,但问起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
匆忙之下,只好胡乱搪塞了一句。
“我又不是姑娘的丫鬟,怎的知道这些习惯。”
姜其羽冷笑一声,道:“难道说圣上疼爱皇后,也是你说的那般?”
此话一落,宴会上看热闹的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敢这么就事论事的,当朝仅她一人。
赵河图皱了皱眉,虽然现在是姜其羽出言不逊,但若是赵炳权接不好,便是得罪了圣上。怪罪下来,他赵家可以承受,但赵炳权却是担不下。
赵河图看赵炳权语塞一时,权衡一番利弊后,起身,走向了自家儿子。大骂道:“老子平常怎么教导你的,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抬回家便是了,下手慢了,给别人机会是不是。你娘以前就是这么被你老子抬回家的,日后相处,还怕搞不明白这些,不懂先斩后奏啊?”
赵炳权恍然大悟,使劲的一拍额头,道:“还是父亲说的在理,孩儿这就叫人来,先抬回去再说。”
姜以泣挡在了姜其羽身前,沉声道:“国柱还请三思,少了殿阁的助力,您的话语权可就没有那么大了。”
赵河图冷哼一声,看向了端坐的姚係,不料后者竟是像无视了他一般,依旧是喝着茶水,不管不顾。
赵河图不由的一怒,何时他的话竟这么不好使了。
轿子已经从盼兮宫抬进了前庭,赵河图大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抬回去,一个个不想活了是吗?”
姜以泣看着下人们正在朝她们走来,花容失色道:“赵河图,你敢。”
赵河图冷笑,“何来不敢。”
在场的官员无一人敢为姜家说话,正当赵河图以为此事已成时,突然有一嘲笑至极的笑声传来。
“柱国爷啊,你暗地的用的手脚怎么就这么搬到明面上来了呢。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强抢民女就不好了吧。”
赵河图沿声望去,发现是一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但奇怪的是,他身边竟然是站着一个拿着圣旨的内侍官。
官员看得是好奇,姜其羽则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站了出来。
赵河图平复好内心的怒火,试探性的问道:“陈淑慎?”
不料后者只是轻藐一笑:“既然都认识,闲话就不要说了,今日我来,要带其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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