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我在大连到哈尔滨的高铁上,在哈尔滨回广州的高空中一边读触动惊心的文字,一边想象着逃亡中的德奥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情景。
“后来过了很久德奥才明白在医学院外面发生了什么,那时他才明白,历史同记忆一样,后人的叙说与当时的真实情形并不定对等。人们在关注历史时,大多关注成点状分布的重大事件,却常常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其实在事情发生时,大多数人关心的是事件之外的其他,因此他们看不到任何征兆。
“每个人看到的历史都不一样,”德奥想,“历史不同于足球比赛,两支队伍各占半场,你我界限那样分明。历史实际上是混成一团,每个人记忆中的历史都是他所看到、经历或是感受到的。”可能大部分人都知道“Inivo nu gutwi”和“Susuruka”是政治口号,也可能他们和德奥一样,以为那只是新鲜流行的问候方式。德奥后来才想明白,“耳朵那么高”是口令,意思是砍刀砍下时要准,“让他们暖和暖和”的意思是“往图西人身上泼汽油,然后点着他们”。
德奥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中开始长达半年的逃亡。胡图族和图西族的矛盾,各个政治势力的冲突,布隆迪和卢旺达的矛盾,在1994年,身在其中的德奥每天活在死亡的边缘,生死就在一线之间。之后他终在医学院同学的帮助下登上飞往纽约的航班,梦魇般的生活看似结束,却又迎来的新的未知。
看似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纽约,却让从零开始的德奥无所适从。
“他身无分文地来到纽约,语言一窍不通,用曾经治病救人的双手搬运肮脏沉重的货物。但他记得时刻微笑,并心心念念想要回到已经支离破碎的家乡。他亲眼见证了最残酷的地狱,却依然想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温暖这个世界……”
简介里只用三言两语来述说德奥的故事,那其中无数次的悲伤和挣扎却是德奥真真切切的体验。而本书作者特雷西.基德尔(Tracy Kidder),毕业于哈佛大学英文系的非虚构类文学作家和跟踪采访德奥七年,细致地勾勒着德奥韧性中那份不可磨灭的真诚。
比如关于“纽约客”,作者特雷西.基德尔几次提到。
一次是德奥刚到纽约没多久,在杂货店做搬运工,露宿中央公园的时候。
““纽约客”这个词有相当丰富的内涵,可这些所谓的内涵压根儿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德奥仔细研究了地铁外壳上的涂鸦,特别留意看了看那些粗鲁低俗的画和那些他在词典里查不到的词。他开始认为,这些涂鸦其实是那些住在哈林区的人们向那些住在中心区、在儿童服装店那种地方购物的人传达的信息。
德奥尝试着从词典中拼出来了一个词组:“另一个世界。”
纽约这座城市中有好几个不同的世界,他想,要是布隆迪没有发生战争,其实住在那儿要比住在纽约的一个糟糕贫困的“世界”好得多。在这种地方,你觉得自己甚至已经算不上是个人。当你的处境和周围的人那么不一样时,你怎么可能和别人一样算是个人呢?
德奥站在第五大道和第96大街的路口,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
他的未来究竟在哪里?以前他给自己设想的生活和美好的未来,并不仅仅是被打乱了,而且被彻底摧毁了。现在他根本没有什么想要的未来,只是在不停地思索:生命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尽头?上帝能不能赶快将自己带走?天越来越暗,交通高峰期过去了,出租车和小汽车来来往往。也许闭上眼睛径直跑到马路中央会是个不错的主意,德奥心里默默地思考着。
但他最终还是等着绿灯亮起。前面就是一个公园的人口,那儿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德奥走向那里的时候,心里觉得既惭愧又恼火。任谁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往公园走,都会认为他是个流浪汉。可那又怎样?在纽约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人。
可是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前后左右四下打量,确定没人注意到他,才蹒跚地走向公园。、
再提到“纽约客“,是在德奥被查理和南希夫妇收养,得以继续求学之路的时候。
“在大学,德奥和自己班级的同学并不相熟,但却结交了很多导师和研究生朋友。他一度差点被驱逐出美国,多亏詹姆斯·奥马利律师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位法官,承认了德奥的难民身份。但德奥现在还是没有获得永久居留权,还没拿到绿卡。尽管如此,德奥还是在市政大厅参加了一次抗议活动。抗议是关于捷运卡换卡的问题,德奥每天都要坐公交车和地铁,所以这事关系到他的利益。在德奥看来,参加游行意义重大,这件事若是在三年前,他连想都不敢想。如今,这是他成为纽约客的标志,也是他融人这个社会的信号。
德奥的过去永远是残缺的,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德奥也坦然地接受了这一点。但现在,新的生活正在他眼前铺展开来,他有了新朋友、新学校,以及另一对善良的双亲。“
德奥这样的一名“纽约客“在接下来的十几年慢慢实现了”美国梦“,又在心心念念怀念自己的家人和家乡。他读了医学院,终于圆了医生的梦想,又往返在美国和非洲为更多的人服务。勤奋、勇气、创意、决心,这是多有象征性的美国梦!
“我想,人们都希望在内在心灵和外在世界间找到某种秩序和联系,这是人之常情”,这是德奥的养母南希在收留德奥多年之后,和一位艺术批评家聊到在尼日利亚的生活时所提到的。“她说传统的尼日利亚工艺“在一个混乱的时代,能够给人们带来一种秩序感”,而如何让来自非洲内乱的德奥重回内心的秩序,我想他们一定做了更多。
Strength in what Remains,我更喜欢《生命如歌》这本书原本的句子,过去已不可得,把握现在,才是根本!
虽已无法寻回那时
草之光鲜,花之芬芳
请不要悲伤
从中汲取
犹存的力量
最初的感动依稀
存在于摆脱痛苦的慰藉中
信仰超越了死亡
岁月沉淀了从容
——威廉·华兹华斯《颂:儿时记忆的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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