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2月28日凌晨0时5分，新阿尔及尔市内雇佣兵营地。
手雷从破碎的窗户中飞落进屋里，尤里卡来不及拉住玛莲娜，她便冲向窗户的方向。
“看我的！”玛莲娜将手中的枪顺着挂带甩到身后，随即双臂猛地往前一伸，张开双手。瞬间，一股无形的气流从玛莲娜的双手喷出，席卷整个房间，窗户所在的那面板墙整个被气流“砰”的一声击得粉碎，碎片朝屋外四散，那几枚榴弹也随之被打飞出去。“轰轰……”几声爆响，榴弹在空中炸开了花，两人赶紧用手臂挡住头部以防被弹片和金属颗粒击中。
“走吧！我们赶紧撤离这里！”玛莲娜拿好手中的冲锋枪，对尤里卡点了点头。
“跟紧我！”尤里卡半探身出去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无人之后，才带玛莲娜冲进狭窄的走廊。
“尤里卡，是什么人袭击我们？”玛莲娜显然对阿喀琉斯的情况并不十分熟悉。尽管她出发前曾在官方文件和地方报告中了解过这个陌生的星球，但亲临其境，对此地生疏倒也在情理之中。
“管不了这么多了，”尤里卡一边压低身子前进，一边端着枪搜索周围，此时并不能排除敌人已进入这栋楼房的可能性，“他们来了多少人？”
“奇怪，”玛莲娜看了一眼右手腕内侧的终端屏幕，“只有两个目标，很快就进入大楼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因此有些紧张，“我们走哪条路线撤离？”
“跟着我就是了。”尤里卡仍保持姿势前进。
“我这就让卡洛斯带人来支援！”玛莲娜说罢，便用终端向卡洛斯发送了信息。
“他们听到爆炸声，应该很快会赶来，”尤里卡走到走廊尽头，探身往楼下瞟了一眼，“下楼！”
两人配合默契，一前一后交替掩护沿着楼梯往下走。
一直走到一楼，都没发生什么异样，尤里卡自觉不对劲，但离开大楼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因此不得不冒险从楼梯撤退。考虑到从前门离开动静太大，两人转向相对隐蔽的后门准备离开。
两人一路摸到门厅，搜索了周围确定无人，准备开门撤离。“目标停留在一楼大厅，没有移动！”玛莲娜看了一眼终端屏幕后说道。
“不好！”尤里卡一惊，但已经迟了，“咚”的一声闷响，后门被炸开，伴着浓烟，一枚闪光弹被人扔进屋内。
玛莲娜反应迅速，左手丢开冲锋枪的前握把，对准闪光弹投来的概略位置一伸手，闪光弹立刻被气流击飞，撞在墙壁上，被墙壁弹射，飞进了长长的走廊。还未落地，那边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伴随着一瞬闪光，但因为距离两人已经很远，因此并未对两人有明显影响。
屋内并无可以隐蔽之处。两人还未来及开枪，一个高大的黑影便冲进屋内，风驰电掣之间，两人便被巨大的力量打翻在地。尤里卡只感觉胸口中了一拳，而玛莲娜则感觉到腰部中了一脚。尤其是尤里卡身上这一击，力量巨大且速度极快，尤里卡竟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好在两人伤不致命。两人翻滚起身，抬枪便射，瞬间，金属射流如雨点般追着黑影在屋中乱窜。但黑影速度实在太快，两人的枪弹根本无法射中。
玛莲娜正欲翻滚躲避、同时伺机更换弹匣时，黑影突然闪到她跟前，紧跟着玛莲娜只觉得小腿挨了一记重击，立刻被打倒在地。待她再次翻滚起身，黑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背靠背！”尤里卡知道，此时逃跑反而会更加被动，不如背水一战。玛莲娜换好弹匣，两人便握紧武器，背靠背站在门厅里，同时慢慢向后门移动。
“这到底是什么人？”玛莲娜多年征战，此时尚能保持冷静，但还是有些慌张。
“贝格尔能力者，”尤里卡似乎胸有成竹，他索性将枪甩到身后，“准备撤退。”
突然，那黑影从暗处窜出，直冲向严阵以待的两人。玛莲娜猝不及防，再次被打翻在地。但尤里卡此时却一个就地滚，竟以毫厘之差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快出去！”尤里卡叫到，两人趁黑影攻击失利之际，夺门而出。
但两人刚冲出大门，面前四五米的距离又是一个人影闪出，一手持一把冲锋枪，对准两人二话不说便是一阵射击。玛莲娜朝一边连续多个翻滚，躲过从头顶“嗖嗖”飞过的金属射流，但尤里卡却身子一猫，向前飞扑，抱住对方腰部，顷刻间将其推倒在地，同时抓住对方手腕，一用力，对方尖叫一声，巨大的疼痛使其松开了手中的武器。武器尚未落地，尤里卡刚要继续施展攻击，对方在他身下扬起右膝便踢向尤里卡裆部。尤里卡顺势松开双手，顺势往后一个仰身躲过攻击，之后趁对手未来及收腿之际，抓住对方的小腿，借着快速起身的力量，将其倒提起来，并越过肩膀重重摔在地上。为彻底控制对方，他一边又沉下身去，一边将对手的右腿快速夹到自己左腋下，同时右手从右小腿外侧拔出短刀，准备结果对方。
此时，两人一瞬间视线交汇，尤里卡这才看清被自己打倒在地的人竟是一名年轻女子。这女孩一头紫红色长发扎成双马尾，面庞清丽可爱，甚至还有一丝未脱的稚气，瞪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危险的敌人，急促的呼吸声从她口中节节突出。尤里卡能感觉到，这名女子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亦或是射击能力，都远在常人之上。刚才的一阵射击虽未能击中玛莲娜，但其射击时双手之稳定，尤里卡却看在眼里。要知道，能双手各持一把射速极快的冲锋枪同时射击，并非常人所能办到，更何况此人还是一名女子。尤里卡一瞬间觉得，这名仿佛要和自己拼命的女孩的背景必定非比寻常。
“放开她！”一个洪亮的男声让尤里卡立刻抬起头来。
三米开外，玛莲娜已被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所俘。对方佩戴黑色面罩，看不清真实面目，且通身被黑色斗篷覆盖，诡异异常。
“放了她！”对方再次对尤里卡喊道。借着月光，玛莲娜的颈上闪起点点寒光，尤里卡可以看到，对方的右手正扼住玛莲娜的脖子，而左手则持一柄七八十厘米的长刀，摆在玛莲娜的喉咙前。玛莲娜咬紧牙关，但却不敢动手反抗。从刚才的战斗可以判断，此刻扼住自己脖子的敌人，其力量、速度、反应都不可想象，如果自己贸然用对付普通人的招数来对付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起来！”尤里卡抓住眼前女孩的手臂，一把将其拽起来，左手将对方双臂扣在对方背后，两人一齐面向挟持着玛莲娜的黑衣人。同时，尤里卡右手仍紧握短刀，将刀刃抵在女孩腰间，似乎随时可能刺进对方的肋间。
“不要听他的！”玛莲娜吼道，“即便你放开你手里的女人，他也一样会把我干掉！我们都走不出这片营地！”
“少废话！”黑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故作阴沉，但尤里卡可以听出对方年龄不大，“不过这是最坏的结果！”
尤里卡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是他？”他心里嘀咕道。
“你还愣着干嘛！干掉你手里的女人！”玛莲娜似乎已经做好了身首分家的准备。
“放开我！放开我！”双马尾女孩在用力挣扎，但她的力气根本无法和尤里卡哪怕一只手臂相抗衡，而她又不敢用力过猛，若动作幅度过大，尤里卡手中的短刀便会轻易穿透她的胸腔。
尤里卡迟疑片刻，挟持着女孩往前走了一小步，将短刀丢在地上，同时拔出后腰枪套中的自动手枪，对准黑衣人。
“你要干什么？放下武器！”黑衣人吼道，手里的长刀抖了一抖，玛莲娜顿时感觉到，寒冷的刀刃切进了自己的皮肤，只要对方稍一用力，自己的喉咙便会被割开。
突然，令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的是，尤里卡松开了双马尾女孩的双臂，并在其背后轻推了一把，“过去。”女孩有些迟疑，半转过头看了看尤里卡。“看什么，过去。”尤里卡又推了对方一把。
“尤里卡，你疯了！”玛莲娜几乎是嘶吼了。
“尤里卡？”黑衣人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怔了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也听到了，我就是尤里卡。”尤里卡轻蔑地笑了笑。
双马尾女孩正慢慢往对面走去。黑衣人冷笑道，“哼，你是谁也没有用，你就不怕我手起刀落，杀了这女人？”
“以你的为人和性格，我相信你不会置卡佳瑞斯家族的声誉于不顾吧！”尤里卡干笑几声，抛出这么一句，瞬间就把黑衣人吓住了。黑衣人听到这句话，瞬间放下了手中的利刃，尤里卡也同时放低了手中的枪。
玛莲娜三步并两步，跑到尤里卡身边，目光炽热，望向尤里卡。而那位双马尾女孩也回到黑衣人身边。
“我再问一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并未收起武器，而双马尾女孩则因为丢了武器而躲在黑衣人身后。
“我刚刚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尤里卡本想将玛莲娜护在身后，但玛莲娜变戏法似地从腰间拔出一支微型手枪，装弹上膛，毫不放松戒备。
“你居然知道我的身份，”黑衣人微微点头，“妹妹，我们走。”他对双马尾女孩说道。
“大哥！”双马尾女孩似乎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走！”黑衣人厉声道。
他话音刚落，卡洛斯领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便从四周围了上来。“你们跑不掉了！”卡洛斯打开面罩，端起手中的霰弹枪对准黑衣人和双马尾女孩。
“卡洛斯，你们小心，这个家伙是贝格尔能力者，可不好对付！”玛莲娜对卡洛斯喊道。
“少将小姐，您放心！我们全都到齐了，他们插翅难飞！”卡洛斯声若洪钟。黑衣人抬头一看，身后的窗户还有士兵探身出来，手持各种武器对准他们两人。
“放他们走！”尤里卡突然吼道。玛莲娜吓了一跳，自她和尤里卡相识起，从未听到他如此沉声讲话，这几个字铿锵有力，玛莲娜诧异万分。“尤里卡！你在做什么？！”玛莲娜责问道。
“我再说一遍，放他们走！”尤里卡又一次吼起来。
玛莲娜刚要质问他，但尤里卡暗地里用手指戳了戳玛莲娜的后腰，玛莲娜心领神会，便命令道，“各单位听令，收起武器，放他们离开！”
“是！”士兵们尽管一个个都大惑不解，但毕竟还是要服从玛莲娜这位少将的命令。于是，众人纷纷将枪放低，并在两人面前让出一个缺口。
黑衣人也没有多说话，对尤里卡狠狠一点头，便领着双马尾女孩一同消失在夜色之中。
虽然士兵们和玛莲娜都对尤里卡的所作所为大感困惑，但尤里卡并未当场说明缘由。玛莲娜本来建议，因为住处已经被袭击，便打算换一处住所。但尤里卡却说，那两人不会再次发动袭击，因此只是在这栋楼中另找了一个房间住下。玛莲娜内心不安，但她觉得，尤里卡和那黑衣人之间似乎有些联系，便打算找尤里卡问个究竟。
“尤里卡，你没有需要向我解释的东西吗？”玛莲娜和尤里卡面对面坐在桌子两侧，空气一度如凝固般尴尬。“你要听实话吗？”尤里卡半晌之后抬起脸，歪着脖子看着玛莲娜。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黑衣人？”玛莲娜质问道。
“小姐……玛莲娜，你别拿这种口气和我讲话的话，我就给你解释。”
“好，我给你道歉，”玛莲娜撇撇嘴，“情况紧急而复杂，你就别卖关子了。”
“他叫鲍威尔·艾迪·卡佳瑞斯（下文称艾迪），”尤里卡顿了顿，“三世。”
“什么？”玛莲娜一惊，“那他和新空间技术研究所的鲍威尔大将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他儿子。”尤里卡谈到这黑衣人时，一改平常云淡风轻的神色，似乎对此人敬重有加。
“那你怎么会认识他？”玛莲娜追问道。
“唉，你非得逼我从头说起，”尤里卡摇摇头，“玛莲娜，你答应我，一定要保密。”
“放心好了，我以少将的名誉发誓。”
在玛莲娜的一再逼问下，尤里卡终于道出实情。原来，他几年前曾在阿喀琉斯外围和星际雇佣兵组织厮混，而这之中，今天遭遇的艾迪便是一个小头目。两人曾关系不和，甚至一度刀兵相见，在整个雇佣兵组织中闹得沸沸扬扬。但之后，雇佣兵组织受阿喀琉斯上一些革命武装的请求，帮助他们办事。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因为叛徒出卖，艾迪被凯达克的军队所擒，关押在第二大陆的新巴黎市。尤里卡不顾雇佣兵首领的阻止，潜入凯达克的设施中，救出艾迪。不过这时候没多久，艾迪就离开雇佣兵组织，消失得无影无踪。从那时起，直到尤里卡离开阿喀琉斯，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
听完尤里卡的讲述，玛莲娜点点头，“可他今天为什么要带着另一个人来杀我们？”
“你真的觉得他们想要干掉我们？”尤里卡语出惊人，玛莲娜一拍桌子，“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我用能力，那些榴弹早就把我们炸成碎片了！”
“如果他们真要干掉我们，趁我们熟睡的时候偷偷摸进来，用消音武器把我们杀了就是了，何必大费周折呢？”尤里卡喝了口水，“甚至，他们有条件的话，可以直接用导弹将这栋楼夷为平地，我们也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玛莲娜用手撑着下巴，“这么说，那些榴弹的目的就是把我们逼到楼下？”
“不错，”尤里卡露出了少有的微笑，“而且你也注意到了，那名黑衣人本身持有长刀，而且那把刀足够割开我们的作战服。但他对我们只是拳打脚踢，并不打算要我们的命。”
“原来如此，我确实没注意到他前后行为的区别，”玛莲娜不住地点头，“那他来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也不清楚，”尤里卡从腰间储物包掏出几个榴弹破片，“不过这些东西应该可以给我们一些线索，”他把这堆东西推到玛莲娜面前，“就请你这个高级军官看看吧。”
“这是月背万户市兰斯洛特公司生产的小型榴弹，”玛莲娜拿起碎片端详片刻便说道，“这种榴弹既不供应给防卫军，也不供应给凯达克，那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玛莲娜有些失落。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月球之外的地方见到这种东西。看来艾迪和那名女子八成既不属于凯达克，也不是防卫军。”尤里卡也犯了嘀咕。
“对了，会不会是革命军？”玛莲娜推测，“我看他们装备精良，不大可能是流窜行动。”
“这一切目前都不好下定论，但他们属于革命军，这倒是很有可能，”尤里卡谨慎有加，“此事暂时搁置吧，我们先行完成我们的任务。”
“不过，今天要不是你出手救我，我恐怕早就被那个艾迪给砍了，”玛莲娜话锋一转，满眼柔情地盯着尤里卡，“谢谢你，尤里卡。”
“哈，名义上讲，我现在归你指挥，我救自己的上司，这不是天经地义吗。”尤里卡摆摆手，但玛莲娜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愉悦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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