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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塔洛》的点映,心情有些压抑,一直被某种情绪所笼罩着,如鲠在喉。今天就来聊一聊这部改编自万玛达旦的短篇小说的电影《塔洛》。
提起西藏,你会想到什么?是天空蓝与雪山白交织的一望无际的藏族景区,还是色达标志性的红色小棚屋,亦或是虔诚的朝拜队伍和庄严的仁波切?
如果抱着这样的期待去看《塔洛》这部影片,那可能会让你失望了,因为这些,在电影里都没有出现。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影片以牧羊人塔洛在派出所背诵毛泽东语录开头。塔洛不仅能够一字不落地背诵毛泽东语录,还能够准确地记住放的羊里,母羊和公羊、白羊黑羊和花羊的数量,以及每年的增长量,这让他受到公安局局长和众多人的赞叹,他的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感。
一个一代身份证都没有的藏族人要办二代身份证,听说去就十分有趣。他被所长要求去县城照相馆照相,又因为头发太久没洗不顺而被要求去对面的“杨措理发店”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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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牧羊人塔洛,从小失去父母、为乡人放了一辈子的羊,在他心中,他死后可以向张思德同志一样,重于泰山。
有人说,塔洛喜欢这样的慢生活,他一辈子没想过离开西藏,也不知道办身份证有何用处。
塔洛代表着那些在现代社会依然坚守初心的人,他的内心就如毛泽东语录一样,像一张白纸,只接受过小学教育的他世界观单一,不像现代人价值多元,内心很多的杂念,一会转发一个心灵鸡汤,一会儿又消极悲观转发一个什么大V的博文。
年轻漂亮的理发姑娘杨措的出现,让他偏离了牧人那简单的轨迹。撕裂着,割舍着,主动或被动地被卷入了现代文明的滥觞。
拉萨北京美国纽约,卡拉ok还有女人,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他回来跟公安局局长汇报“这次我去县里,好像遇到一个坏人”可以看出,他的心里,也有过斗争与反问,究竟是坚守着自己的山头继续放羊,还是勇敢冲破旧社会的枷锁,这是一个问题。
可放牧生活不是田园式的浪漫无辜,偏居一隅也有阶层和权力的关系压榨。
为了杨措学会了唱歌,羊却被狼给吃了,包括那只随身带着的小羊羔(它与他一样,都是孤儿)。一个比他年轻、穿着皮衣的羊主人, 给了塔洛几个响亮的巴掌,更刺痛他内心的是那句“记住,你就是个放羊的。”
这种屈辱感,是促使他做出改变的重要催化剂。
他的内心动摇了,把主人的羊都偷偷给卖了,带着16万现金一心只想着和杨措私奔,去追求自己的归宿。
具化这种思想的,就是塔洛那根留了十七年的小辫子。那曾是他身份的象征,人们以“小辫子”称唤他,他一度忘记自己的本名,直到要办身份证。
剪短了小辫子,意味着背弃了自己的信仰,自然就再也背不出毛泽东语录了,“我恐怕再也没有办法像张思德那样,为人民利益而死重于泰山了”。现在的他,感觉只能像那些坏人一样,轻如鸿毛了。
(在片场,饰演塔洛的著名藏族演员西德尼玛闭目良久,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艺术献出自己的小辫子,也让在场人们为之动容。)
可塔洛为杨措学的三首“拉伊”,我们终究没有听到,因为她更喜欢是新鲜刺激,是外面多彩的世界,是流行的“藏族”嘻哈歌手。在KTV里唱的那首《走出大山》就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这也为她后来欺骗塔洛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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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称西藏是世界上的最后一片净土,去了西藏的人,都会看淡人生。而藏族导演万玛达旦镜头下下的《塔洛》,打破了传统对于藏族神秘净土洗涤心灵的惯常幻想,以黑白色调让我们看到了藏族的一丝烟火气。
看不到宣传片一样的旖旎灯光和面具化了的藏人形象。没有英勇刚毅扎着英雄结的扎西,也没有朴实羞涩眼神明亮的卓玛姑娘。塔洛的单纯质朴孤独,以及杨措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对自身传统的改变,都是同时存在于如今藏族现实生活中的。电影中转瞬即逝的幽默,即幽默之后的苍茫怅惘,正是现在藏族人的最好注脚。
豆瓣上有个问题很有意思,“为什么影片中,好几次场景,镜头里面的字是反着的?
比如中间,塔洛在照相馆门口,从理发店看过去,“德吉照相馆”五个字是反着写的,还有最后,塔洛在派出所,墙上的“为人民服务”也是反的,导演是在表达什么?”
影片很好地展现了在面对着社会转型,塔洛在寻找自身身份认同过程中的迷失,他是转型过程中的一个悲剧,人财两空的他面朝皑皑雪山,背对着观众,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这也构成影片的最后一幕。
“塔洛”在藏语里意为逃离的人,可到最后他和他代表的藏文化好像无处遁形,不见出路,悲观如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塔洛,经历着不可逆转的社会化、城市化、现代化,在一次次的碰撞中忍着痛塑造着自己的新面孔。
究竟是坚持自己的内心,还是适应变迁做出改变,值得我们去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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