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她

　01 大半夜的心寒

　　

　　南方的冬夜。

　　

　　在睡梦中的蒋先翻了个身，睡意浅的他感觉有异样的暖气流吹来。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对他扑闪。

　　

　　“什么鬼！”

　　

　　蒋先被吓得睡意全无，从床上跳起来。

　　

　　“蒋先、、、、、、你有充电宝吗？”

　　

　　辨别出声音后，蒋先抄起枕头甩在那人脸上。

　　

　　“去你大爷的！宋识鑫，你大半夜不睡觉还玩手机？”

　　

　　下一秒，蒋先感觉到空气里的凉意，他哆嗦的下床打开抽屉，把充电宝放在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宋识鑫面前。

　　

　　他缩着脖子钻进了被窝，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没好气的看向宋识鑫。

　　

　　“你丫的干嘛呢？”

　　

　　宋识鑫没有搭理他。

　　

　　只见宋识鑫攥着手机，另一只手的充电宝的灯亮了又熄灭了。

　　

　　蒋先听见他嘀咕着什么。

　　

　　“手机坏了，里面的短信和照片都没了啊，她也没了。”

　　

　　记忆里总会存在这么一个人，

　　

　　游忆，游忆，我终究是把你也给弄丢了。

　　

　　02 宋老大爷识游忆

　　

　　2014年的夏天。

　　

　　蝉在树上叫嚣。教室里弥漫着芒果的味道，吊扇在宋识鑫的头上打着呼噜。传说中的地狱式高三随着学习委员在黑板上写下倒计时天数而来。

　　

　　晚自习开始前是最后的放松。宋识鑫背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冰棍，百般无赖的骚扰着正在苦读的前桌。

　　

　　“杨成龙同学，嘿，别老学习嘛，休息会儿啊。”

　　

　　“宋识鑫你又有什么事？”

　　

　　“下周四高考前最后一场篮球赛，你来不来？”

　　

　　“不来。”

　　

　　“别啊，咱们宿舍三缺一啊、、、、、、”

　　

　　他话还没讲完就被同学打断，示意外面有人找他。

　　

　　“哎呦，好像还是一个妹子呢。”同桌蒋先拿着芒果阴阳怪气的盯着他。

　　

　　“一边凉快去，别用你黏糊糊的手碰我。”

　　

　　宋识鑫看向窗外，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他走到走廊上才认出来找他的女同学。

　　

　　女同学目测身高165，人瘦腿长，蹬着一双薄荷绿的运动鞋，皮肤白皙，齐耳短发，斜刘海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满是笑意的看着他。洁白的牙齿让宋识鑫想起那些咬冰块的牙膏广告。灰土土的校服硬是让她穿出了文艺范儿。

　　

　　这些构成了一个人，游忆。

　　

　　“你好同学，我叫游忆，我想认识一下你，你能给我你的微信吗？”

　　

　　我知道啊，你叫游忆。

　　

　　宋识鑫想这么回答她，但实际上他还是故作高冷的叫她等着，然后转身进教室。

　　

　　他翻找着课桌也没找着适合适的纸，最后拿手背打了下同桌的胳膊。

　　

　　“便利贴。”

　　

　　“啥？”蒋先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就想笑。

　　

　　“便利贴，快·点。”

　　

　　宋识鑫抢过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两行字，走出去冲游忆微微一笑。

　　

　　“上面是手机号，查不到就查下面的微信号。”

　　

　　游忆也没看一眼就接过纸条，大大咧咧冲他一笑，挥手道别。

　　

　　宋识鑫也转身准备回教室，扭身就看见蒋先倚在窗户边冲着他挑眉，面对游忆时收不住的笑容在他对上蒋先的眼神的时候立马就收敛起来。

　　

　　“你小子不错呀。”蒋先冲他抛来媚眼。

　　

　　“看什么看。”宋识鑫脸一红。

　　

　　“就瞅你咋地？”蒋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喂，我说你们俩，吵什么吵？要玩下课去玩，现在晚自习都要开始了，能自觉点不？”学习委员的声音从班级的另一头的角落里传来。

　　

　　硬是被宋识鑫摁下来的蒋先嘴里不忘嘟囔着好男不跟女斗。

　　

　　“罗文夕那丫头当了个学习委员后越来越猖獗了啊。”蒋先不服气的望了眼教室对角线那头的学习委员。

　　

　　“学习为重，学习为重。”宋识鑫拍了拍他。

　　

　　宋识鑫能够轻轻松松的让蒋先安静下来，但此时此刻他自己的内心却安静不下来。

　　

　　现在教室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心跳声了。

　　

　　他是一个平常再怎么闹腾但晚自习从来都会好好复习的人，他深知自己和高三-----这个夜晚乃至这一年，他都应该沉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去摸索自己的道路。

　　

　　可是这个时候，游忆就像一道光一样劈了过来，晃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只是几个月以后宋识鑫才明白，那道光是不属于这片黑暗的。

　　

　　03 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晚上回到宿舍，洗漱之后，宋识鑫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发愣。

　　

　　她真人近看更好看呢。

　　

　　她在哪个班来着？

　　

　　手机屏幕亮了，他的心也跟着忽闪了一下。

　　

　　是她。

　　

　　点击同意添加为好友，分组朋友，备注游忆。一气呵成。

　　

　　嘿，我是游忆，是下午到你班级找你的那个。

　　

　　恩，我知道。

　　

　　额······同学，我要先跟你解释一下。

　　

　　我加你是因为这周我看见你打篮球的样子很卖力，感觉人应该还不错，就想认识认识你，交个朋友。有一点我要强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的！

　　

　　看见这句话，宋识鑫挑了下眉，被逗笑了。

　　

　　他细细回味了一下，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这句话，想起来他在此之前所接触到她的情景。

　　

　　宋识鑫记得第一次注意到游忆是在高三暑假补习班上课的时候。他慢悠悠地爬楼梯，走在楼梯之间的转角处，不经意地抬头就看见了她。

　　

　　逆着阳光，身影朦胧，高高瘦瘦的，微微低着头和别人聊天的样子，静谧而美好。

　　

　　很久之后，宋识鑫才读懂他们之间的关系，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们之间还是挺有缘分的。

　　

　　那个时候谁也不认识谁，只是你站在那里，刚刚好就进入到我的视野里。

　　

　　好像你我相遇就是一种机缘巧合的事情，缘起，缘灭，只是一瞬间不经意就发生的事情，一种很脆弱的缘分。

　　

　　后来又有几次相遇，宋识鑫注意到这是一个笑声爽朗，没有架子的女同学。其中一次，也是在她找来认识他之前唯一的一次对视，宋识鑫回忆起来也是觉得挺尴尬的。

　　

　　他们和各自的同学结伴同行，他们出去吃饭，她们吃完饭回来，迎面相遇的时候游忆往上爬坡，抬头就对上了位于前方的宋识鑫的眼睛，两个人对视了有两秒，紧接着宋识鑫就不客气地遭到了游忆的白眼。

　　

　　往事不堪回首，他堂堂一个九尺男儿，外形还不错，怎么说在学校里也是不乏追求者的，结果就这样被默默的鄙视了。

　　

　　沉默了良久，宋识鑫回过神来，打字过去。

　　

　　嗯，我知道。

　　

　　对话框半天没反应。

　　

　　他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滋生。他形容不出来的感觉，也不想再往下想下去，于是把手机丢在一边，拿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继续刷题。

　　

　　书读的不多，想得还很多，没用。

　　

　　就现在看来，似乎他们俩的关系就止步于此，相处模式让人尴尬症都犯了。

　　

　　时间不对，什么都不对。

　　

　　上床去睡前，宋识鑫看了眼手机，游忆发的短信息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说，宋识鑫，听说你下周有篮球赛，加油啊。

　　

　　谢谢。：）

　　

　　手机屏幕熄灭。

　　

　　晚安，全世界。

　　04 篮球赛

　　

　　之后的几天，宋识忆没有再遇到游忆，两个人的交集也就还停留在那天晚上的聊天记录里。谁没有再找过谁，好像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离篮球赛开场还有半小时，宋识忆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从教学楼的楼梯上往外面望就能看见远处篮球场上的情况，场边上乌乌压压围了好多人。

　　

　　宋识忆很喜欢这种氛围，他天性使然，喜欢热热闹闹，光芒四射的样子。

　　

　　还记得初中的他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哪里有女孩子喜欢他，那时候哪里会有女孩子三天两头靠近他。初中的他是班上最矮的男生，是那种女生算在内都比不上的身高问题，人又瘦又没有力气。后来初中毕业，一个暑假，他拼了命的打球，同学聚会的时候，老同学以及老师都不认得这位同学了。一个暑假，他从160的个子疯狂的长到了185，也许因为打篮球的缘故，也许因为后天发育的因素，他个子高了，肌肉发达了，他彻底的谱写了一段屌丝逆袭的励志故事。上高中以后的故事简直就演变成高富帅的日常烦恼，他高一的时候就有那些大胆的女同学在他放学的时候拦他的路，从他高一的时候他已经是“阅女无数”，有的时候没有表达好自己的意思，就被冠上“渣男”的封号，但还是有学姐学妹飞蛾扑火。

　　

　　宋识忆走到篮球架底下，和球友打招呼。他的目光随意的往边上一瞥，有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他把目光再次挪过去确认一下。

　　

　　没错，是她。

　　

　　游忆和她同学站在离他不远的篮球场边上，东张西望。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心有灵犀，还是她的直觉敏锐。下一秒游忆就转头了，目光准确无误的对上了宋识忆的目光。

　　

　　游忆扑闪着双眼，一瞬间双眼里闪过了一丝疑问，不过很快笑容浮上了整张脸。

　　

　　宋识忆绝对绝对会永远记住这个笑容的。游忆的笑是那种很富有感染力的笑。

　　

　　现在，他的丑脸泛起了笑容。

　　

　　不过，粗鲁的男低音打破了他的yy。

　　

　　“靠，宋识忆你吃强心剂了？今天打球打那么冲？”

　　

　　半场休息的时候蒋先边嚷嚷边狠狠的把水往宋识忆怀里砸。

　　

　　“没有啊。”

　　

　　“没你个大头鬼啊，老子连你今天会穿什么样的内裤都能猜到，你什么情况我会察觉不到？”

　　

　　说完，临近两人的一圈球友都肃静了。

　　

　　宋识忆扶额。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嘿嘿嘿。”蒋先讪讪地笑着摆摆手。

　　

　　宋识忆在上半场的表现太突出太嚣张了，于是下半场对手的主要拦截对象就成了他，不给他任何施展的机会。

　　

　　树大招风。

　　

　　宋识忆被逼到了远离进攻范围的场边上，他的心情不爽到了极致。

　　

　　他巧妙的和阻拦他的对手周旋，漂亮的转身挣脱出了防守，面对接下来的围攻，他硬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上了篮板。

　　

　　场边上的围观群众欢呼雀跃起来。

　　

　　他站在篮球架下，目光穿越人群，凝结空气，看见穿着黑白格子衫的游忆在不停地鼓掌，那个笑容一直都在，不远不近。

　　

　　“嘿，看谁咩？”蒋先走过来把胳膊架在宋识忆的肩膀上。

　　

　　“哎呦，那不是那个笑起来像新垣结衣的女孩子嘛，嗯？”

　　

　　“看什么看啊，没什么好看的。”

　　

　　宋识忆立马把正傻乐呵的蒋先连人带球拖走。

　　

　　事后他回过头来看，如果当初没有去打这场比赛，如果没有多看的那一眼，他和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时间还停留在现在该多好。

　　

　　05 人生中最凄凉的圣诞节

　　

　　篮球赛后，宋识忆却发现他和游忆越来越容易遇到彼此。

　　

　　学校的走廊里，放学去吃饭的路上，老师的办公室里，甚至上厕所出来洗个手……

　　

　　并没有刻意的偶遇，但是就是那么频繁的撞见对方。

　　

　　也许是因为关系逐渐热络了起来，也许是因为逐渐熟悉了一个人，在人群里，宋识忆总能够锁定到她。他抬头的时候可能只是看见了一个背影，或者只是听见了说话的声音，等一等就会发现，这个人就是她。

　　

　　有的时候宋识忆感觉自己已经神经质晚期了。学校的走廊是T字形的，他一个人在走廊里走着，心里发毛的时候，游忆在走廊的交叉处就会出现。

　　

　　游忆出现的时候，他长呼一口气，然后心情不自觉地就变得很开心。游忆不出现的时候，他也长呼一口气，夹杂着“好险”和“今天没遇见啊”的复杂情绪。

　　

　　两个人遇见了，只是微笑着打招呼，宋识忆心里都会被搅乱。

　　

　　有一回打招呼的画面被蒋先撞见，蒋先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咒骂着宋识忆笑起来像智障儿童。

　　

　　有些关系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是当事人并不知情。

　　

　　不过，外人却看得很明白。

　　

　　宋识忆的高中记忆里还有一个女孩叫赵婷婷。

　　

　　赵婷婷的班级和他的班级是隔壁。先开始他还没发现赵婷婷的存在，是有一次无意碰上了她的目光，而那目光又太过直白，就一下子把他给震惊到了。之后在两人经历过几次的眼神直视的前提下，有一天赵婷婷直接冲到他面前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在被告知没有之后，赵婷婷心满意足的走掉了，第二天晚自习后，宋识忆在食堂自习的时候，他发现赵婷婷从此以后就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学习，时不时还会跑过来问他数学问题。

　　

　　这些只是宋识忆所知道的，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赵婷婷每回望向宋识忆的眼神都是饱含着似水柔情，但在游忆和他走近以后，再迟钝的游忆都能感觉到身后有万箭穿心般的眼神要把自己灼出一个窟窿。而宋识忆看过去的时候，赵婷婷立马退化，含情脉脉的回看着他。

　　

　　其实每一个女生都有特异功能，在女生遇上了喜欢的人的时候，这项功能就被发挥的尤为明显。

　　

　　而赵婷婷能够做到准确无误的判断出情敌是谁。

　　

　　在她第一次见到出现在宋识忆身边的游忆之后，她就恨不得自己可以做到一眼扫过，所到之处灰飞烟灭。

　　

　　后来又撞见过几次他们，她内心的不愉快都要膨胀到嗓子眼上了，这时候不捍卫主权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想着。

　　

　　她决定试试看能不能圣诞节的晚上把宋识忆约出来。

　　

　　结果是她被告知圣诞节晚上他有约了。

　　

　　你……和谁啊？

　　

　　和朋友。

　　

　　赵婷婷扭身就走，长发甩在宋识忆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二天晚上，赵婷婷站在教学楼的楼梯上往楼下看去，只见她手指渐渐扣紧了窗台。

　　

　　校门口站着四个人，宋识忆，蒋先，陈淼，游忆。他们正悠悠荡荡准备打车去万达广场看圣诞树。

　　

　　其实，圣诞节的邀约是陈淼提出来的。

　　

　　陈淼最先认识的是蒋先，而游忆是她的同桌，后来通过蒋先的关系，陈淼认识了宋识忆，而游忆本不是热衷校园风云人物的人，也是通过陈淼才知晓宋识忆这个人，最后游忆自己才决定去认识他。

　　

　　他们不懂，关系交错在一起，编织出来一张镂空的网，隐隐约约浮现出不可言述的感觉。相比这张网，他们不是活蹦乱跳的鱼，只是挂在网上面的鱼饵，等待着那些永远不会来觅食的猎物。

　　

　　到达目的地，他们四个人傻傻的站在路边望着广场，没有人工降雪，连圣诞树都没有。

　　

　　四个人只好漫无目的的沿着广场走，也许对于圣诞节的期望太大了，结果真到了这一天，落差感就不是一点点来形容了。

　　

　　这时候的气氛很尴尬，大家都不知道要聊什么。

　　

　　原来大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熟啊，所以要这么努力的搜刮肚子里的话题。

　　

　　宋识忆偷偷瞥了眼另外三个人。蒋先睁着大眼睛，今天这种文文气气的样子真是少见。陈淼从发现这里没有圣诞树开始就挂着一脸嫌弃，显然不在状态。游忆站在离他最远的另一边，脑袋始终不转向他这边，一直打量着周边的商店。

　　

　　刚好他看见远处有卖烤鱿鱼的摊子，就快步上去要了四串给大家分着吃，顺便也算是缓和一下气氛。

　　

　　陈淼注意到游忆吃烤鱿鱼的时候，脑袋还不安分的四处乱看，歪个头瞅着游忆说到：

　　

　　“哈哈哈，游忆你还想着你之前在万达碰见的那个一米九男神啊？”

　　

　　没等游忆反应过来，陈淼转头冲着另外两个人继续说到：

　　

　　“之前游忆在万达碰见了一个很帅很帅的一米九男孩子，”说着，陈淼冲着宋识忆挑了一下眉，“游忆可迷人家了。”

　　

　　只先听见游忆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

　　

　　“是啊，确实很帅，我就在想还能不能再遇见。”

　　

　　“看她花痴的。”

　　

　　陈淼笑得花枝乱颤。

　　

　　宋识忆也跟着笑了几下，没有说话。

　　

　　心里有点不一样的触动。

　　

　　他想着，这是他过的最凄凉的圣诞节了吧。

　　

　　会这样想，可能是因为这个晚上没吃饱，只吃了烤鱿鱼，也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没有圣诞树吧。

　　06  不平静的19岁生日

　　

　　“呃，今天我和蒋先有事情就不陪你买东西了啊，”陈淼后退，把身后一脸茫然的游忆揪了出来，“游忆，你去吧。”

　　

　　“恩？”游忆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刚刚陈淼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反正你也没事干嘛，就这样定了啊，晚上见。”陈淼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宋识鑫，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容，转身伸出一只胳膊揽住蒋先的脖子把他强行拖走。

　　

　　宋识鑫坐在电动车上五味杂陈。

　　

　　从刚才陈淼把游忆领到他面前，宋识鑫就隐隐嗅到一丝不妙，他就知道之前陈淼那么爽快的把他约出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他意思不是说不喜欢游忆，也不是说游忆的出现是坏事，但是，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来处理事情，陈淼就是那种一个眼神就能通透人心，直白得可怕的搅屎棍！

　　

　　是的，他是慢热，隐晦，克制，自我欺骗······

　　

　　除此之外，是，他喜欢上了她呀。

　　

　　他喜欢她。

　　

　　也许陈淼是对的，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来确定自己的心意。

　　

　　宋识鑫望着游忆，她很单纯啊，很善良啊，很可爱啊，现在她还在不知所措又很腼腆的冲着他笑，与往常比好像有了什么不同，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宋识鑫舒心的笑笑，脱下外套。

　　

　　“上来吧。”

　　

　　游忆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后座，宋识鑫只感觉到他后背的温度升温，很快蔓延上了脸颊，他深呼吸一口气来掩饰自己的心跳，生怕泄露了心跳声。

　　

　　“把外套放在这里吧。”他把外套塞在两个人之间。

　　

　　“哦哦。”

　　

　　宋识鑫没有看见背后的游忆为他这个小小的举动轻轻地笑了一下，因为他给她感觉还是挺绅士的。

　　

　　路上他开得很慢很慢，原因之一是他不能让她受伤，另外一个原因很幼稚很自私，只是单纯的想让时间慢下来，准确的说是此时此刻，维持的越久越好。

　　

　　在一个转弯处游忆小声地哦了一声，宋识鑫才发现不小心让游忆的脚蹭到了地上，他立马靠边停了车，语气特别着急：“伤到没？”

　　

　　“啊没事啦，我鞋子很厚的。”

　　

　　“把脚放到这边车板上。”

　　

　　“啊不用，不用。”

　　

　　“怕你会受伤啊。”

　　

　　游忆只好乖乖的把脚放上去。

　　

　　情感不能表现得太露骨了，她不喜欢这样的，什么是循序渐进？循序渐进懂不懂啊！我都在干什么啊！继续上路后，宋识鑫面朝前方，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却在嘶吼咆哮。

　　

　　“你看那个绿灯。”游忆的声音把他拉回来现实。

　　

　　“每个经过绿灯底下的人都像变身成绿巨人了一样。”说完，她咯咯地笑起来。

　　

　　而宋识鑫脸上流露出来的是宠溺的笑容，只是他自己没发现。

　　

　　到了蛋糕店门口，游忆表明不进去了，就在门口看着车等他。

　　

　　宋识鑫站在楼上往游忆呆着的地方看去，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此情此景真的颇有一点女朋友在等男朋友的感觉……

　　

　　收银员正在等他结账，皱着眉头以怪异的眼光上下扫了一眼跟前这个傻笑的男孩。

　　

　　亏了这孩子的长相，唉。

　　

　　宋识鑫走出了大门，从楼梯上一点一点下来，游忆没有发现他已经买好东西朝这边走过来，她还在摆弄着手里的遥控器。

　　

　　她低着头的样子让宋识鑫想起来他初见游忆的午后。时间过得很快，那个时候他们不曾相识，可是现在有了交集，汇聚成一个节点。

　　

　　“生日快乐。”宋识鑫把蛋糕举到游忆的面前。

　　

　　游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谢谢啊。”

　　

　　然而这样的美好和气的场景持续不久，在他们回到食堂和大家一块分享蛋糕的时候，生日聚会演变成了彻底的“蛋糕战”。

　　

　　战争的苗头是游忆已经为大家切好了蛋糕，只见陈淼很优雅的正往嘴里送蛋糕，她眼睛一斜，趁旁边的游忆不注意，另一只手快速的举起她的那一份朝游忆脸上拍了上去。

　　

　　游忆两手抹开了眼睛上的奶油后，追了上去，结果她没报复成功，陈淼实在是一个太机智敏捷的女子，一般人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宋识鑫坐在一边静静的观赏这场女人的战争，正悠闲的往嘴边送雪碧喝，杯子刚放下来，就感觉到脸颊被人轻抚过去，一股浓浓的奶油味，他机械地转过头看去，“罪犯”正得意地冲他做着鬼脸。

　　

　　“行啊你，游忆！”

　　

　　宋识鑫朝她逼近。

　　

　　“你，你别过来啊。”游忆笑着朝后退着。

　　

　　“我不弄你。”宋识鑫离她越来越近。

　　

　　“我才不信呢！”

　　

　　“真的。”一脸真诚。

　　

　　“真……的？”

　　

　　“才怪。”

　　

　　不容躲闪，宋识鑫轻快的伸出手来在游忆的鼻子上又添了一笔杰作。

　　

　　就这样，很久以后，宋识鑫还深深地记得那天的一个片段，四个人楼上楼下的疯跑，在校园里你追我赶，实在是难以让人忘怀，以至于隔天教导主任临时开会强调了还有两个月高考的事态严重性，各班班主任开班会时也传达了希望类似事情不要再发生，而班主任并没有找到他们四个人讲话完全是因为没想过此类事情的罪魁祸首就在自己班上。

　　

　　宋识鑫也不会忘了，四个人追累了，最后大家坐在操场上的栏杆上谈天谈地，顺便互相调侃。

　　

　　虽然全身上下黏糊糊的，可是宋识鑫却感觉心情很舒畅，反而以前倒像是仅仅外表很清爽，内心却很纠结，很压抑。

　　

　　偶尔的不随大流是令人回味无穷的快感。

　　

　　“宋识鑫。”在大家分开各回宿舍的时候，游忆在他身后把他叫住了。

　　

　　“啊啊啊，你们聊。”蒋先识趣的走开。

　　

　　游忆明朗的眼睛印着路灯的光芒，脸上还挂着残余的奶油，哈气从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冒了出来。

　　

　　“谢谢你。”

　　

　　宋识鑫摇摇头，他脸上是掩不住的，浓烈的笑意。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重要的事情要强调三遍，哈哈哈。”

　　

　　游忆眼底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温柔，又似乎闪过了一丝的无奈，当时的宋识鑫以为是自己神情恍惚才这样解读。

　　

　　“谢谢。”

　　

　　语气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游忆微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朝陈淼奔了过去。

　　

　　很多个月以后，宋识鑫回忆起来才意识到也许他当时没有错意，很早以前，游忆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而他，不在她的选择之内，也是很早就确定好的结局。

　　

　　他的记忆逗留在那个夜晚，清风明月之下，四个人聊嗨了。

　　

　　陈淼说，我才不会在这个学校留下我存在过的迹象。

　　

　　蒋先说，我要威震四方，一鸣惊人。

　　

　　游忆说，也许很多年后，你们不记得我了，我想我还会记得你们。

　　

　　宋识鑫保持沉默，结果遭到众人鄙视唏嘘。

　　

　　他缓慢的敲开嘴巴，吐出字来。

　　

　　我还是挺稀罕你们的。

　　

　　切切切，啧啧。

　　

　　三人挥袖而去。

　　

　　喂喂喂，我说真心话诶，你们这么嫌弃我啊。

　　

　　07  日子久了

　　

　　高考结束的晚上，躺在宿舍床上的宋识鑫收到了一条短信。

　　

　　宋识鑫，我喜欢你。哈哈哈，我就是这么直白。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我也想不起来了，情感是慢慢滋生的。你的体贴细心是我喜欢你的原因。还有原本真的只是想和你做朋友的，但还是喜欢了。不过，在你看见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你了。原因没那么复杂，只是因为，这一段时光我过得太狼狈了，不愿再想。很感谢你的出现，很开心和你认识。最后祝你能够如愿考上理想的大学，网上怎么说的来着，愿你往后有酒有肉有姑娘，愿我能哭能笑很潇洒。谢谢，就这样吧。

　　

　　——

　　

　　

　　

　　就这样吧，意思是到此为止吧。

　　

　　那句话后面还有一句是，愿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宋识鑫没有缓过神来。

　　

　　什么情况？一段话里面涵盖了告白的同时，还能系统自动取消告白吗？喜欢上的时间，原因，不再喜欢的原因，这些都能够直接简明扼要的说明出来，没有欺瞒的意思，直接断了他再次和她说话的理由。她坦白了一切，可是要有多狠心才可以做到这样干脆利落的斩断一切联系？她也不好奇他究竟喜不喜欢她？

　　

　　宋识鑫承认一开始，他刚看到短信很气愤，后来他觉得她只是说说而已，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原来她真的说到做到，没有开玩笑，没有赌气的成分，她只是单纯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认为理所当然应该做的，喜欢他是她的事，所以他从头到尾究竟怎么想的，她并不好奇。她竭尽所能就够了。

　　

　　之后有一天，宋识鑫接到蒋先的电话，电话里蒋先告诉他，陈淼也同时失去了联系。

　　

　　蒋先还透露了一个信息，原来陈淼和游忆她们早读书了一年所以看起来和大家同年，但是她们今年是复读一年。

　　

　　——

　　

　　她们很个性，她们是不属于这种是非之地的，她们向往着和他们不一样的远方，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彼此还存在联系，但是他们被她们放在了过去，不带去未来。

　　

　　时间让一些委婉的理由逐渐暴露在空气里，渐渐呈现了它原本的含义。再去回忆过往，曾经不明白的地方，现在想明白了但是不那么疼了。

　　

　　半年后，宋识鑫大二。

　　

　　蒋先把罗文夕领到了他面前，抑不住兴奋的脸，张扬的气息，同以往的蒋先一样。

　　

　　两个人靠在桥边望着那边正在打电话的罗文夕。

　　

　　“以前不是死对头嘛。”宋识鑫说。

　　

　　“诶呀，这不都是过去的事嘛，”蒋先凑到他近旁小声地说，“我也没想到原来她这么适合我。”

　　

　　蒋先略显神秘的一笑。

　　

　　“你现在当然不懂啦。”

　　

　　“切。”

　　

　　蒋先不再摆弄浮夸的表情，转身静静地望着湖面说：“陈淼很好，但是我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罗文夕那丫头呢，大学还能遇见她也是缘分啊，别看我们老是斗来斗去的，可是我可以很真实。”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好不容易正经八百一回呐。”

　　

　　“哦”

　　

　　“哦是什么意思，诶我告诉你再这样绝交啊。”

　　

　　……

　　

　　宋识鑫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想明白一个道理，就像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仑苏。

　　

　　不是每个人都会永远属于你，有些人是至亲，但也有生离死别；有些人只是过客，无关痛痒；有些人是刀客，他们有好有坏；有些人是茶客，聊天交流，成为挚友知音的好好珍惜，另外一些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个世界很大，无奇不有。

　　

　　他还是相信，尽管牛奶种类繁多，但只有一款叫特仑苏嘛，总会找到的。

　　

　　时间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