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儿,有没有吃的,我要饿死了!”
我叫张三,是个卖猪肉的。此刻,我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朝我喊饿的人——李四。
一瞧我俩这名字,是个人就会觉得我俩关系匪浅。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俩发小,现在还是肉摊合伙人。
但,我快烦死他了,甚至到了连给个白眼都深觉浪费的地步。毕竟谁会像我这般命苦,明明有合伙人,却只有我忙碌的身影。
所以,此刻的我,在内心无数次呼喊:快来个人把这货叉走吧!
可诸天神佛不理我,各路英豪更不认识我,所以,眼前人仍然大爷似的瘫坐在肉摊边上。
我能怎么办呢?打是打不过的。跑吗?哎,我还得卖肉呢。
凭我利索的刀功,一块猪骨还没剁完,李四有气无力又对着我喊:“三儿,我真要饿死了!”
我恨恨咬牙,手上稍一用力,砍刀带着微颤,立在了案桌上。
我的发泄也仅限于此,多了,就不是这小小案桌能承受得了的了。哎,世道艰难,混饭吃的家伙什可不能因为一时收不住力而毁了。
算了,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除了抱怨两句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发小,别的,就剩麻利地拿出早上多带的馒头了。
2、
李四水都没喝一口,对着馒头就是一顿狼吞虎咽的输出。
“啧啧啧,你说你,好歹是侠剑门的大师兄,别混得饭都吃不起,你好歹也帮衬帮衬我,别看不上这屠夫行当,至少不会饿死。”我一边说,一边拔起案桌上的刀。
“三儿啊,侠之大者……”李四啃着馒头,瓮声瓮气。
可我早就不想听那套为国为民的理论了,所以,立马抵了回去:“明明都快饿死了,还扯什么国与民。我就没听过,古往今来,有饿死的剑客,若真有,那这人一定是你李四。”
李四轻嗤一声。
作为发小,他撅起腚,我就知道他放什么屁。所以,哪怕知道他郁气在心,我也没安慰他的打算。
毕竟在这苛捐杂税、命如草芥、匪盗猖獗,甚至连正义都已身死的背景下,活着就需费劲全力。
我一边剁着骨头,一边乜他一眼,只见他的衣摆上沾着些泥,活了几滴血:“又去哪了?是救了被掳走的女子,还是抄了匪人的老巢?”
李四停下啃馒头的动作,我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给我滔滔不绝描述一番今日的丰功伟绩。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声音。抬头才发现,他失焦的盯着馒头。
好半晌,才听见他带着低落说:“三儿,这世道,活着,可真他妈难啊!”
听此,我讶然,李四可是践行侠道的剑客啊。难道最后的侠客,也要为了五斗米而折腰了?
3、
我和李四,出生在匪患肆掠的山村。小时候,我们从老一辈的口中,听过很多次“大侠”这个名词,在那些故事里,大侠总能在危急时刻,解救众民于水火。
但故事毕竟是故事,我们村在被匪徒屠戮时,没有等来大侠,只剩下一堆老弱病残,还有两个孤儿,一个我,一个李四。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自那天起,李四和我,都立志成为“大侠”,立志在匪患再来时,护得了一方人,一个村。
所以,我们拜师学艺十载,归来本想拳脚大开,却囿于五脏庙空空,支起了这个肉摊,也_算不完全埋没所学,至少我剔骨砍肉,比别的摊铺快多了。
肉铺开张,有来收保护费的混子,有欺占货品的巡捕,李四剑都没拔就把人打了回去。
不知是趋利还是避害,整条街人的都跑来感谢李四。这让李四那颗侠者的心跳动万分,所以,他不声不响,分文不收承担起了这片地的护卫责任。
今日打山贼,明日拦龟奴,一会水上飘教训逃走的小偷,一会隔山大牛制住抢人的匪盗。虽然裹了泥,带了伤,但每日回来成就感爆棚。
我说过他多次,渡人先渡己,至少先把自己的温饱解决了再说其他。
可他毫不动摇,哪怕这肉摊只能让我俩一日两顿馒头,他也外甥打灯笼——照旧。
可今日的李四,很不对劲。
4、
“咋啦?”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以为李四遇到了劲敌,所以侧身问道:“附近有厉害的匪患?你自己干不了?实在不行,你若在肉摊帮两天忙,我也不是不能和你一起去。”
李四翻了翻手里没吃完的馒头,长叹一口气:“今日,是我本月第三次被责问了。”
我不解,实在想不通不要钱的帮工,还会有人嫌弃。
但,这无望的世道,就是如此玄幻。李四被嫌弃了。
只听他说:“我将王家被掳的小子带回去,王家夫妻当场黑了脸,骂我多管闲事,问这送回来的小子,是不是我要出钱养。”
李四自嘲一下,继续道:“那个被龟奴拖走的姑娘,被我拦下,我让姑娘归家去,结果姑娘向我吼着说她只是为了名声做戏,演着不愿意罢了,她说青楼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还有那些新冒出来的山匪。”李四好像有些不忍:“他们哪里是什么匪,都是附近的村民,看起来穷凶极恶,但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只是为了活着。而我,斩断了他们活路。他们看我的眼神,犹如我是杀父仇人。”
听完,脑子不聪明的我没有太多想法,但,世道如此!
所以,我安慰他:“早就给你说了,不要多管,好好卖猪肉,我们也好吃香喝辣,免得碰到不讲道理的人,管了得不到好,不管内心难安。”
我以为,受了打击的李四会同意我的想法,结果,他给我的答案,即使我有两个脑袋都不敢。因为他食指指天,说:“都是他妈的这天害的。”
我一个健步,立马“刷”的一身到了李四旁边,抬手捂上了他嘴,然后左右看了看:“你想死别拉上我啊,这要命的话也是随便能说的?”
李四拍掉我的手,轻讽:“呵呵,你看,说句话都不能的天,还能护得了他的民吗?”
李四的话,我无法反驳,我有些不安的瞧了瞧李四,估摸着他会干票大的。
5、
只见李四望了望天,然后聊天似的说:“三儿,我要反了这天。”
那平常的语气语调,就像在和我阐述今日的天气。
听此,我好像很震惊,又好像很淡然,有点五味杂陈,后有觉得理所当然。
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
因为从发小亦或合伙人的关系,我应劝他“那事太危险,你别干,毕竟苦天下久矣的人中,你李四不是第一个,而且前面干的人中,坟头草虽参差不齐,但也有了一两丈高了。”
而且,因为习武之人应具有的秉性,我也应劝他,“师傅教的忍字,你都忘了吗?”
但我在“你,你,你……”多声后,还是没能说出完整的话语。
李四拍了拍我肩膀,轻笑了一声:“三儿,从今天起,这肉摊就你一个人的了。”
然后,他握了握手里的剑,转身向着街口而去。
看着李四离去的身影,大概有几丝羞愧爬上心头。
但李四这发小,是懂我的。所以他没说什么“我们一道吧”这样的话语。
我回到肉摊前,拿起刀又开始剁骨头,顺便轻轻安慰自己:我只是想安安静静混口饭吃,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我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从那天起,没人再在我的耳边说“侠之大者”;也没人天天一身灰与泥的摊坐在我的肉摊,朝我喊饿。
很久以后,我从街上的八卦议论中听到反军有了点规模了,他们打头阵的人是个剑客,看那剑招很像侠客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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