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新裤子

七十年代的中国，买布做衣要凭布票。家里人多的根本不够穿，只好用棉纱纺的布做衣服，也可以染上各种不同的颜色。

一般满了十七八岁的成年人几乎都有一身新衣服，是从街上花钱加布票买回来请人做的。平时不穿，要走亲戚或上街才穿一次，回家后马上脱下来换土布衣。

我曾见过父亲的一条新裤子，布料又粗又硬，染上的蓝颜色也不均匀，裤管做得又长又大，裤腰上弄了一条有弹性的松紧带。母亲说，当年父亲就穿这条蓝色的丁卡布裤子和她相亲，她觉得那时能穿上新裤子的人不多，想必是一户有好日子过的人家，就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婚后母亲未见父亲再穿那条新裤子，“你的新裤子呢？咋不见你穿？”“又不走亲戚，留着吧！”父亲倒答得挺实在。

七十年代末，我们姐妹几个接连出生，父母原本不富裕的日子更加清苦了。再没多余的钱用来做衣服，父亲每次走亲戚都穿那条新裤子。裤子倒是新的，可样式和布料早过时了，穿出去确实惹许多人笑话。母亲是个讲体面的女人，她硬是从牙缝里抠钱，给父亲做了一条新裤子，是当时最流行的灰色毛料，还向别人借了一尺布票。

父亲依然舍不得穿，一年也就穿过三到四次吧。那条蓝色的丁卡布裤子穿又不合适，弃之又可惜，干活更不舍得穿，于是就让母亲收起来，父亲是想让它做个历史的见证吧！

现在买布不用布票了，而且能买的衣服从布料、品牌、样式.、以及价格都是应有尽有。小时候总听父亲说：“咋又拿了新裤子，不能穿，留着。”和大姐逛街时，同时看上一套衣服，买回来送给父亲。他乐呵呵地试穿，还一个劲的责怪我们：“咋又买新衣服呢？你妈去年给买的还是新的，没穿破又买多浪费呀！”我和姐姐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父亲没有刻意地说要节俭，只是在他的眼里，没有破和补过的裤子就是新裤子，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是天天都在穿新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