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殇（4）

夜殇（4）

这个冬天显得格外的冷，若隐若现的太阳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天空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飘起雪来。周晨渔站在阳台上，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发呆，他的心仿佛结了冰。这些天来依旧没有任何关于妻子的消息，最亲密的爱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他每天坚持拨打妻子的电话，次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甚至远远超过了两人热恋时的频率，但电话那头得到的却永远是无法接通这个答复。

阳台上摆放着一个木制的花架，上面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这些都是晓梦陆陆续续从花鸟市场淘来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悉心打理，现已初具规模，使得阳台一角看起来格外精致。周晨渔很喜欢妻子认真打理这些花花草草时的样子，灵巧的身段搭配优雅的气质，就算再看一万遍他也不会觉得腻。

不知是因为气温低还是多日无人打理的缘故，几棵叫不上名字的花草竟有点枯萎的迹象，反倒是架子最底层的那盆仙人掌依旧昂首挺立。周晨渔这才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给这些花草浇水了，他连忙拿起花洒逐个浇水，他可不希望等到晓梦回来时，看到花草枯萎凋谢的模样。

今天是女儿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周晨渔要去学校接女儿并把女儿的被子衣服全部拿回来。吃过午饭他先抽空去了一趟公司，跟领导请了一个礼拜的假，顺便整理了一下个人物品。

作为技术骨干，公司的很多业务都要在周晨渔的指导下才能完成。不过最近他总是心不在焉，工作中常会犯些小错误，部门经理得知他家里的情况后，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晨渔，这些天你安心的休息吧！这段时间大家会努力顶过去，我们等你回来！”

离开公司后，周晨渔又去了镇上的复印店，打印了许多寻找妻子的寻人启事，想通过这种方式试着寻找晓梦的下落。虽然明知希望渺茫，但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愿意去尝试。

送女儿回家后，周晨渔准备上街去张贴寻人启事。为了提高效率，他并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坐公交出行。他奔走在镇上的大街小巷，承受着人们异样的目光，超市，车站，菜场等等人流量多的公共场所，在显眼的位置都张贴了寻人启事。

夜幕降临，不知不觉已过六点，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周晨渔便收拾东西准备坐车回家。难得坐一回公交车，等车的过程显得格外的漫长。上了车找着位置坐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异常的酸痛肿胀，低头一看连脚后跟的皮也磨破了。自从买了车后，自己太过于依赖交通工具而忽略了日常锻炼，工作忙使得他连最爱的羽毛球运动都荒废多时，今天一下子走了这么多路从而导致双脚的不适。

公交车到达旭光路站后，周晨渔下了车，随后他习惯性地沿着围墙朝南走，顺手拐进南侧的一条小路，这条路线是通往小区后门的捷径。没买车前他通常选择走这条路，买车后只能走大路，想来自己也快有大半年没从这里经过了。

没有路灯的小路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微弱的灯光从路旁简陋的屋棚里照射出来，借助着灯光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行走，附近不时还有几声狗叫声传来。经过那家旧厂房的时候，周晨渔将手伸入口袋。一条大狗突然从厂里面窜出来嚎叫，他早有防备似的拿出手机，对着大狗连按几下快门，拍照模式下的闪光灯发出刺眼的灯光，照的大狗措手不及，呜呜低吼着向后退去，紧跟着周晨渔趁势逼上前去，飞起右脚猛踢过去，虽然没有踢到，依然吓得那畜生夹着尾巴逃进了厂房里面。

周晨渔得胜般地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往前走。前面是几个老房子，边上有几个违章搭建的铁皮房，不时有说话声从里面传来。一户人家的窗户打开了，一个约莫四五岁，留着西瓜头的小男孩探出脑袋来东张西望。周晨渔在窗口驻足，瞥了一眼屋内的摆设，猜想这可能是一户外来务工者租住的房子，刚才的吵闹声惊动了他。

小男孩看见从旁经过的周晨渔，怯生生地问：“叔叔你一个人在这里走，不怕那条很凶的大狗吗？”

“不怕啊！反而是它看到我害怕的逃跑了呢哈哈！”周晨渔得意地说。

“叔叔，你真厉害！我妈妈总是叫我离它远一点，我第一次见到它大叫的时候都被吓哭了！”小男孩向周晨渔投来钦佩的目光。

“等你长大了就不会害怕了，现在可以让你爸爸妈妈保护你呀！我要走啦，再见小朋友！”周晨渔微笑着朝小男孩挥了挥手。

“嗯，叔叔再见。你走夜路要当心哦，前边黑乎乎的房子会吃人的！”小男孩板着圆嘟嘟的脸庞认真的说。

“房子会吃人？哈哈太有趣了，是你妈妈给你讲的故事吗？”周晨渔忍不住笑着问小男孩。

“是真的，上次我亲眼……”

“小宇，快把窗户关起来，外面太冷了……”里屋传来女人的大声喊叫。

小男孩吓得对周晨渔伸伸舌头，连忙躲进屋里关上了窗。

到家后，母亲李秀芬赶紧将温在锅子里的饭菜端出来，饿了半天的周晨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饭后又倒了一盆热水泡脚以祛除身体的疲劳，他一边泡着脚一边翻看剩余的寻人启事。温水浸漫着双脚，仿佛按摩般解放双脚的疲劳，周晨渔放下寻人启示，闭起眼睛慢慢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爸爸，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妈妈的照片呀？”

女儿朵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手中拿着一张寻人启事不解地问。周晨渔噩梦惊醒般睁开双眼，看着女儿天真的表情，他一时语塞，虽然女儿年幼不懂事，但他心中不希望女儿知道她母亲的事。周晨渔狼狈地从女儿手里一把抢过纸张，胡乱塞进自己的包里，洗脚盆里的水溅的满地都是。

小女孩从未见过爸爸如此凶巴巴的模样，吓得“哇”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边哭边委屈地说：“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周天根和李秀芬闻声从房里出来，抱起小孙女不住地安慰。周天根当面斥责儿子不该对朵朵这么凶。周晨渔看着哭泣的女儿，忍不住鼻子一酸，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从母亲怀里抱过女儿，他摸着女儿的头安慰：“朵朵不哭，爸爸不好，刚才不应该对你这么凶。妈妈跟我说她到外地工作去了，要等很久才回来！”

“那她今年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吗？今天老师说放寒假了，每家人都要团团圆圆在一起过新年！”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就算她不回来，一定会给你压岁钱，寄新年礼物的！”

“真的吗？那太好啦！不过我还是想跟她一起去玩！”小女孩嘟起小嘴撒娇。

“嗯，妈妈跟我说了，叫朵朵好好听爸爸的话，多吃饭多喝水才能长高哦！”

小女孩这才破涕为笑，蹦蹦跳跳跑去看电视，周晨渔望着女儿的身影黯然叹气，因为他不知道这样的谎言还能撑多久，此刻他感觉身心俱疲，只希望自己的爱妻能早点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