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之欢

文/ 观心居士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名句。此句道出了人生乍见的曼妙与失欢的落寞。

此句是纳兰少年时写就，但无妨他对人心情态的深刻观察。

男女之初见，从来蔚为神妙。它能使枯燥之人变得内心多彩，庸俗之人变得高尚纯洁 ，衰朽之人变得生机灿然。

男女乍见之欢，是最令人翻江倒海的。无论是将来憧憬之甜蜜，还是事后回忆之苦涩，都被赋予了浓烈的人性色彩。生命的终极意义是苦空的，但爱恨情仇对人性的演绎，同时也将在时空长河中永存。

乍见之欢是造物主赋予人类的一项特殊本领。我坚信它是要人类趋向光辉的人性，虽然有时候也会跌落至相反的一面，但这或许并非造物主本意。

人们常说，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然而这世上无常之事常有，有常之事常无。所以人性之常，弥足珍贵。人性之无常，为世人所鄙弃。

男女间的乍见之欢，如果后来因为双方的某种不契而见光即死，则这种乍见之欢，只是幻想上的冲动而已。或者只是皮囊色相上的欢愉，不是情义上的爱；只是感官上的欢愉，不是心灵上的爱。

情爱的乍见之欢，可以始于色相，而不能仅止于色相，实应有心灵之爱的参与。若只有感官上的欢乐，或肉欲上的快乐，而无心灵参与，则与禽兽无别。

男欢女爱，从来是乍见之欢易，久处不厌难。故心灵的交流才是相欢的常久之道。肉体上的交合，不代表灵魂上的交融。价值观的深度契合，才是男人与女人的真正融合。

男女的真心欢好，必然是越来越契合于精神，而皮相渐渐次要。真心欢好者，即使已经度过了初见时的幻想美化，也仍以之厚德深宜为贵，不减损于欢爱之情。这样的欢爱才是超越色相的，当初的乍见之欢，方证其心不伪。

而人心真伪深究起来，却又是世界上最难言述之事。譬如金庸笔下的段王爷，风流倜傥，常与新鲜女子有乍见之欢。毫无疑问这是好色。好色虽乃不良习气，但站在此例的特殊角度，却难以一语蔽之。

如段王爷者，数十年后仍能从怀中随手掏出珍藏的相好女子的手帕，在他的相好女子们因他而殒命时，他竟能义无反顾殉情而去。他对女子到底是真情假意，只教人叹惜不已。

人生乍见之欢，倘能长恨至此，其心或真，其情可悯。多情深种，死生契阔。世间此等人物，或许是存在的。

人生乍见之欢，长以厚德深宜以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