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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反抗者》总序

《病态·反抗者》总序

作者: 子健 | 来源:发表于2017-04-08 21:16 被阅读61次

      您好啊,感谢您翻开这本破书。

      这本书是我自印的第二部诗集,收录了2015年九月至2017年四月所创作的81首诗以及一部诗剧。其实我原本是打算等写完101首诗才编辑成册的,但我已对此阶段的创作产生了厌倦感,急于想开始新的创作,所以才决定在?岁生日之前完成这部可笑的诗集。?岁这个年龄对于大多数人似乎都是美好的,对我却是一种折磨,我曾说过,?岁是自杀的最好年龄,而我?生日将至却还苟活于世,实在羞愧难当。我觉得,人到?岁,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等排泄出来好好瞅瞅里面到底是些什么。总之,我永远也不明白同龄人在想些什么,装些什么,具体原因呢,多说无益呀。

      一

      除了诗以外,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说出的每一句似乎都能成为再也无法消除的耻辱,然而耻辱已太多,我不在乎更可耻一点。对于我自己,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无意介入“自我介绍”这个奇怪的表演模式之中,我是谁?今天我可能是个人,明天或许就变成了一只虫子。哦,这并不是“卡夫卡式”的荒诞,也非陀思妥耶夫斯基强忍住的呕意,太宰治看起来也比我好一些,存在主义之类的云云我也自觉脱离了,一切主义和流派都充满了局限性,无趣至极。

      我说这些看似是在撕标签进行自我辩解,实际上反而显得滑稽可笑。尼采在自传中写道:“听哪,我是这样一个人,别将我和别的任何人混淆了!”我理解尼采的感受,不过我可没资格说出这种话。我不是诗人,也不是子健,更不会是兰波口中的“任何人”,说我是一坨屎,一摊呕吐物可能更合适。那么子健是谁呢?就是那个在痛苦中不得不写诗的人,不写诗,自然就没有子健。这本诗集中有许多首诗都提到了“子健”,但这和我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一个人供我喊一喊罢了。至于“诗人”,在这个写诗和看诗都不再有门槛,人人都能张嘴闭嘴“诗与远方”的时代,我就不参与了。我对21世纪的中国文学不抱希望的原因并非针对创作者,而是读者,如今有一些审美素质和欣赏水平都很低的人居然能大言不惭自称为读者,指责作者不写充满正能量的文章促进社会和谐,还能说什么呢,实在很可怕。如果评论家一个个都和大爷一样,屁股后面跟着一帮只会跟风的“读者”和“听众”,那么就沉默吧,说再多他们也只当你在放屁,没有一个作者应有的“态度”,敢问作为读者的态度应当是什么呢?艾略特如果来到这里,写一部《荒原》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写《荒漠》、《荒野》、《荒草》、《荒城》......

      活到?岁还没自杀,已是人生大难。这并非什么所谓的悲观厌世,我一向对所谓的悲观和乐观什么的感到困惑,事实摆在眼前,想什么都无济于事。厌世?哦,恐怕是这个世界更厌恶你一点。爱又怎样?恨又如何?尼采爱世人,所以疯了,我曾经恨过世人,也差不多傻了,最好还是对世人不管不问,不理不睬。“世人”是什么呢?太宰治认为世人只是个人,那人又是什么呢?居然能如此自以为是,大肆破坏一切却自称为建设,地球没有人类应该会挺美好。我曾不止一次期待人类灭绝,现在不了,只要我死了,就行了。我不认为死是解脱,没有什么是所谓的“解脱”,死了就是死了,如博尔赫斯所言“就像水消失于水中”,不过至少比活着舒服。现代人除了“现”了点自以为是,不知道能“代”点啥,但转念一想,有些人还在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刷牙呢,总算有点慰藉了。

      二

      我曾写过一段话:我有自己的学说,这辈子只想说自己的话,创造自己的精神墓地。你们都穿着别人的大衣自作高深,我只有守着自己的尸体自甘浅薄了。说到底,我对绘画是单恋一场。可惜啊,音乐我是力所不能及。哈哈哈,哲学让我四面受敌呢。至于诗嘛,为何要整夜追打着我呢?看书啦,要当做和一个独立的生命聊天扯淡才有意思,聊不来还可以吵架嘛,吵不来就直接撕掉。我所谓的“病态”,“态”在前,“病”在后,实际上是有趣的意思。

      以上这段毫无意义的话大致能表明我的态度了,但这也无关紧要,和我的诗一样无关紧要。为什么说对绘画是单恋呢,因为我什么也画不出来,只能眼巴巴看着。透纳的天空、蒙克的色调、梵高的太阳、倪瓒的留白、席勒的线条等等,我试着装作对这些无动于衷,但不得不承认艺术总是对我有着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许多人认为艺术和自己无关也看不懂,但艺术本就不是让人懂的,懂了那还有什么意思。一切艺术形式中,我最爱的还是音乐,这是致命的诱惑,但是同样,我对音乐也力所不能及,只能听听罢了。我对音乐的种类和流派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一曲好的音乐是高于这一切的,但总体来说还是偏爱于古典乐。要想知道音乐是什么,首先要搞清楚音乐不是什么,总之音乐不是在贩卖什么。当代有一些流行的“民谣”总有一股怪味豆的味道,感觉就是在玩弄大众的听觉G点,等你高潮了,就上当了。音乐啊,音乐没有眼睛可以哭。音乐的眼睛,是被挖走的,两个黑漆漆的洞,告诉你,我来过。不入耳的,才更接近音乐。音乐不是为听觉服务的。风声不入耳,音乐之极致。看画能够看来感觉,而听音乐时常让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似刚来到世间。当82岁的霍洛维茨在莫斯科音乐学院演奏《梦幻曲》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人类有希望了,实在有趣。什么是最好的状态呢,听音乐,听到什么都不想说。 能和大自然相比的东西实在不多,但是杜普雷的大提琴、海菲兹的小提琴(海菲兹,这是一个能用小提琴制造谋杀案的男人)、古尔德的钢琴都可以与之保持平衡。深夜最适合与柴可夫斯基和拉赫玛尼诺夫来场三角恋了,在窗外德彪西黏黏的月光下,还能瞅见莫扎特在和死神玩捉迷藏,如果忽然来了一场暴风雨,天花板在滴水,脑门被狂敲,我就知道贝多芬来了。贝多芬配什么好呢?可配所有人,可配一切事物,每次听柴六,都感觉在和贝五在打架。啊,一切语言无法偷渡的地方,都是音乐得以飞翔的领域,大自然的哀鸣,只有风知道。总之,听音乐是一件私事,难以与旁人分享,就不必多说了。我说出来,也不是为了让别人同意的,毕竟风声太大,聋子幸福。之所以说哲学让我四面受敌,是因为我发现哲学史是一段偏见史,其实挺无趣的,不过把哲学著作当做聊天还是比较有意思的。每当我和孔孟两夫子吵架的时候,老子和庄子就手牵手来安慰我了。我不喜欢和旁人聊哲学,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张口就是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意识形态啊二律背反啊,没劲透了,所以我也从不说自己对哲学有过了解。很多人一谈论起哲学都会想到“智慧”上去,讨论起“智慧”又总爱偏题,在“伦理道德”上打转转,这就好比爱国是好事,但是一旦成了爱国主义者,就有问题了。哲学不过是大多数人提高逼格的工具,尼采抱马而疯之事于旁人是笑料,于我是一条街道爆裂的鲜血。我觉得尼采应当说是误解的代名词了,很难想象一个人的思想会被肢解成这样,同样,我也不敢和别人说我读尼采,不然肯定吵架。我更加明确了自己的观点:交流是可耻的,言语和讨论除了带来误解和耻辱不会再有别的,因此我宁愿裸奔也不会上所谓的辩论赛。心疼尼采,在于那声“我爱世人”,也正是这一点让我爱上了他。说到尼采,自然要提到叔本华,叔本华应当算是我的哲学启蒙人,但是后来我瞎了。现在我也已经明白叔本华为什么将望远镜借给政府人员了,所谓的政治问题以及社会现象都只是死水中的油渍,将目光转向大海吧,大海边有巴赫和荷尔德林呢。就如同很多所谓的反乌托邦电影都很虚伪,许多所谓的文艺电影也只是玩弄玩弄情调罢了,愤青总喜欢把一切问题都归咎到政府和制度上,实际上就是人类自己的问题。奥威尔的那两部著名的反乌托邦小说《1984》和《动物农场》如今我也已不太感兴趣了。我已厌弃了存在主义,它已成为一具干尸,供当代青年趋之若鹜排着队凑热闹。每次看到有人为存在主义吵得不可开支的时候,我都暗自窃笑,行,这很存在主义,过时啦。有些人从康德那条路线一直走,路过叔本华、尼采、克尔凯郭尔、海德格尔、加缪、萨特这些人,顺便瞅一眼维特根斯坦,看了一些哲学著作就自以为懂哲学了,但是一点自己的思考都没有,一句自己的话就说不出,还是挺遗憾的。站得高,不一定看得远,还是先亲自踏足吧。上面这段文字中没有提到文学是因为我对这个毫无兴趣,而诗是独立于文学之外的。我不喜欢书斋生活,总觉得整天看书,脑子里都是别人的东西,说出来的也都是别人的话,无趣不说,久而久之,人会变傻的,而且整天看书,查拉图斯特拉来了你也不会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太无聊,我是绝不会碰书的,可是一旦碰上就容易出问题,因为我经常和作者吵架,与那些天才或大师也时常闹翻,不过每次我都会去主动道歉,请求原宥。大部分人都想证明自己读过书,我却只想表示是书在看我。宁可一星期不看书,也不能一日不散步啊,散步的时候,实际上我是左手搭着贝多芬的肩,右手挽着尼采的胳膊。有些人自诩读书多,实际上却是个瞎子,他们看到千里马来了,赶紧躺倒闭眼装睡。所谓让文学艺术回归大众,就是无稽之谈,他们要的是优越感,不是审美需求。而美是什么呢?说出来怕就不美了,我没有审美观,只有审丑观,相对于美学,我对“丑学”更感兴趣,其实明白了什么是丑,自然就知道什么是美了。我知道我犯了哈代所说的“多谈印象,少谈主见”这个毛病,因为想法和观点会变,而对于孤独、痛苦、绝望、抑郁的感受却总是一样的。我现在所说的东西或许以后会觉得可耻,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每一次的袒露都是耻辱。让这些人去掌管世界吧,那不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没有书,只有风声、夜色、影子、奄奄一息的火苗、潮水的呼吸,还有你。你啊你,风一吹,就散了。

      三

      哦,已经无力再继续了,此世与我再无关系。一座城市的真面目,到深夜才能显现出来,而我们能看到什么呢?谁能一直睁着眼呢?在大街上瞅了几眼人,发现还是一棵树有点意思。因为我假装没有看到他们所看见的,所以就成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瞎子。我将一切只分为想做的和不想做的。理想、远方、信仰之类云云过于浮夸,不如说是给自己的心理安慰或是精神慰藉更为实在,说难听点就是自欺欺人,容易养成自以为是的毛病。所谓梦想,实现了就不是梦想了。只要不是自欺欺人,希望是可以有的。人或事物都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说。你大可以对自己说,生活真美好,但是,该痛苦的时候还是痛苦。哦,已经无力再继续了,极度敏感者不该存活于世。虽欣羡理性之人以理智掌控情感,我却偏爱以玩弄痛苦为乐,如若做不成冷血动物,那便任情绪沸腾吧。我只愿聆听天才的心声,让命运卷铺盖走人吧,巢湖无马车夫,我不识勃罗德。厌倦了那些无趣的哲学命题,我选择沉默,是因为不愿意重复别人说过的话,而创造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是如此艰难。哦,已经无力再继续了,别让我的尸体弄脏了你们洁净的大路,小路只有蜃景和血海。到了21世纪,所有的主义和流派都要走到头了,不过这才是文学艺术的开始,真正的杰作是跨越所有的主义和流派,高于一切时代的,然而我已从20世纪跌落,目光朝十九世纪刮去。哦,上帝判决了所有人无罪,然后自杀,可是,无趣已是最大的罪了。要我说,天才指的不是人,真正的作品都是独立的生命体,作品才是天才。谁能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将意义捏碎于手掌中呢。我的问题就是凡事都喜欢给出自己的答案,随之又会发现这些答案毫无意义,所以沉默。哦,已经无力再继续了,看到他们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就放心了。提桶者是什么?一个人恰好提了个桶,或者说一个桶恰好被人提着。桶里装的与其说是墨水,不如老老实实承认是鲜血,还要加点世人吐落的痰调调味。给我更多的风声吧,我一辈子也品味不够风中的甜,一批批同龄人奔进空虚的隧道,我转身,踏进死胡同之中。

      然而死胡同旁,有棵大树,你还会爬树吗?

      四

      最后说一则笑话:

      下午,我和兰波、特拉克尔、策兰坐在一起斗地主。

      兰波先出牌:我拥抱过夏日黎明。

      特拉克尔接上:睡眠和死亡/黑鹰们/整夜绕着这颗头颅俯冲。

      策兰压住牌:这个只能结结巴巴跟随的世界/我将成为这世上/曾经的一个过客/一个名字/从墙上渗下来/墙上/一道伤口舔向高处。

      我:要不起。

      散场后,我对特拉克尔说,早生100来年,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吸毒一同死去,特拉克尔表示,呵呵。我又对兰波喊道,你不承担任何使命,因为你自己便是使命的化身,你刚写上“杀死上帝”,尼采就回应了一声“上帝死了”,上帝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上帝看到人类这样,选择自杀了!兰波表示,关我屁事。我转身寻找策兰,策兰已不知踪迹。

      哦,已经无力再继续了,他们不知道你在彻骨的绝望中将嘴唇咬出血的样子,你不能说,说出便是耻辱,你必须沉默,你必须彻夜寻找自己的疾病,你必须如此。他们不知道你因巨大的孤独在深夜里抱住一棵大树是为了什么,瞧,那个傻逼,又在犯贱,没有一个人爱他。他们不知道你在痛苦中抱住头颅往墙上撞的样子,你只是一个病人,你哪里痛?你哪里痛!他们只当你在无病呻吟,你想多了,你只是想多了!不会有任何人理解你,于是你不再和任何人交流,视交流为可耻,与自己成为了惟一的朋友。那让人窒息的呕意是什么?你感到恶心,又如此让他们恶心。你看到又一个婴儿在人们欣喜的目光中出生,你却感到无比绝望,噢,又一个将来要饱受折磨的生命!可你不能说,你必须祝福。自私的人类,为何要繁殖下去,让下一代成为这世界的粪便?何所谓超脱,那是死亡的名字。你无比期待世界毁灭,甚至暗暗祈祷人类灭绝,你是永远无法救赎的罪孽。他们不知道你想表达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世界对你来说,只是一场呕吐表演。你希望再也不会醒来,多活一天,你便将在新的耻辱和罪孽里苦苦挣扎,并接受他们的误解。你不是人,你什么都不是,你没资格厌世,因为这世界厌恶你。你不如去死,可你又不敢死,你这个恶心的懦夫!每一个无眠的深夜你都要一次次遏制住想要自杀的冲动,每一天醒来都预示着新的末日,每一次的袒露都让你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你不能说不能倾诉,那样别人只会觉得你矫情,整日只知道无病呻吟。那些人真幸福呀,你多么羡慕。可你没做错什么,真的,没做错什么呀。

      好了,我胡言乱语够了,懂了一点,不如不懂。一个他者在另一个他者眼中不断醒来,又不断死去,而我只拥有此刻不可复述的存在,在另一时刻,无人为我证明,无人听见。这篇序就算是提出了问题或是给出的答案,而诗就是作出的解释。我就此闭嘴,以沉默陪伴着您。

      感谢您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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