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时间是无法估量的。有时候,一刻也是永恒。也许人世间所谓的时间也是如此,人生如梦,到底是谁入了谁的梦,亦或是梦境本身就是真实,而现实世界才是真正的梦境。事实上,真相如何,谁又能真正分得清。
猛然间,庄子休腾云驾雾来到了自己的居所。那是一间清雅别致的书屋,取名“蝴蝶轩”。
这是一栋可以随时变换颜色的建筑,它的外观色彩,会随着主人心情的变化而变化。
当然,整个院子,除了庄子休以外,并无其他人。一切,显得静谧而安祥。
书房的材料取材于竹子,它置身于一片茂密的竹林中。这里的竹子普遍长得又高又细,约有十丈之高,直径约一寸。
仔细探寻才会发现,这里的竹子大小不一,有粗如水桶一般的腰肢,也有一些细如柳条。刚萌芽的竹笋是红色的,又粗又嫩的竹子是橙色的。
随着竹子的生长,它的腰肢变得越发纤细。颜色也由橙色,向黄色、绿色、蓝色、靛色、紫色蜕变。所以,这片竹海基本上被一片浓密的深紫色所覆盖。
从高空俯视大地时,可以见到一片深紫的竹海,中间空出来一块小腹地,好似是在一张A3纸上戳出来一个小漏洞,突兀又有趣。
是日。
庄子休正端坐在桌案前看书,那是天外之人曹雪芹所著的《红楼梦》。庄子休这会正看到“宝钗扑碟”这一环节,没曾想,竟然看得这般痴迷。他的眼皮一耷拉,两眼一闭,便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中。
在梦中,它渐渐苏醒。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它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彩虹花海中。它的周围,飞舞着五颜六色的蝴蝶。
“庄子休,庄子休,你再不醒,我可就先去了。”一只紫喙蝶说。
它是一只喙蝶。那是地球上至今为此所发现,出现最早的蝶种。
庄子休耳畔传来悦耳的叫唤声。它的眸光向周围探寻着。那是它的好朋友钟离氏发出的声音。它们常常一起采花蜜,是彼此自小的玩伴。
“唔,这就去,阿离。”
庄子休打了个哈欠,挥舞着它的樱花粉翅膀,回应着它。它的骨子里透着懒惰的气息。
钟离氏正往花海最繁盛的地方飞去,它飞得很快。它的心里头,还生着丝丝闷气。
庄子休拼命扑腾着它的樱花粉翅膀,气喘吁吁地追赶着。今天,可得在阿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它心想。它知道,昨天因为它“招蜂引蝶”的行为,惹得阿离心里不悦。它想哄它开心。
很快,庄子休便追赶上了阿离。
“阿离,今天,我来采吧。你在一旁休息便好。”那只樱花粉弄蝶赔笑着。
紫喙蝶没有说话,它只是缓缓煽动着翅膀,定定地悬于空中。它凝视着它,作出一副高傲的态度。
过了一会,紫喙蝶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好阿。”
它喜欢看庄子休辛劳采蜜的模样,很认真,很帅气。 它出神的看着庄子休,脸上不自觉地泛出笑容。它笑,它也跟着笑。
不一会儿,庄子休就集满了蜜罐。它长吁了一口气,眨眼间,又收起了疲惫的面容,生怕被阿离瞧见。
它挥舞着翅膀飞到阿离身边,得意洋洋地说:“喏,都是给你的。”
“都给我?”阿离明知故问。可它的心里,却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芙蓉花。
阿离正欲接过那瓶灌满彩虹色花蜜的玻璃蜜罐,却没料,骤然间,一只深蓝知更鸟从天而降。只一瞬间,阿离便被它啄走了。
庄子休翅膀中的蜜罐霎时脱落,掉入了花丛中。
眼前的这一幕,让它焦急万分。它从没想过,它们会遇上知更鸟,还是一只深蓝知更鸟。
它很恐惧,恐惧之余是气愤。阿离是它最好的朋友,它不能弃它于不顾。可对手是一只知更鸟啊!它瘦弱的身躯,如何与它庞大的体型相对抗!
它愣愣地飞在原地,翅膀挥舞时的动作,像一条缓慢挪动着的蚯蚓,没有力度。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可恶的知更鸟,抓走了阿离。那一瞬间,它感觉,它的翅膀就快要凋零了,如同路边一株蔫了的曼珠沙华,濒临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从指缝间溜走,眼看着,那只可怕而巨大的知更鸟,即将消失在天际,庄子休的心里一团乱麻。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倏地。庄子休咬了咬牙,蓄起全身的气力凝结于双翅中。它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它一定要将阿离救回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它将所有的赌注,都花费在了这场猛烈的撞击上。它以火箭一般的速度,朝知更鸟的喙部位置发射。
出人意料。
在庄子休强烈的冲击下,紫喙蝶从知更鸟的魔喙中逃脱了。
紫喙蝶正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向下坠落着,那一瞬间,它是那么的绝望,身体的失重仿佛在告诉它,它即将濒临死亡。
一种油然而生的绝望充斥着它的脑海。那一刻,它心里最放心不下的,是它此生最好的朋友庄子休。
一只蝴蝶,往往只有在濒临绝境时,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这一生最珍贵的又是什么。我想,人,亦是如此吧。
猝然间,它像是撞到了一片硕大的梧桐叶,它的翅膀下意识地挥舞起来,那一刻,它才陡然从自己恐惧的噩梦中抽离出来。
“我得救了!”它突然反应过来。它开心地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在澄蓝的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舞着。好似完全忘记了痛感。
它是一只反应迟缓的蝴蝶。像极了那些后知后觉的人类。那些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的人类。
也就是在这一会,阿离才突然意识到问题之所在。它得尽快逃离这个危险的地带,它不想再次落入那只可恶的鸟的魔爪。
它极力寻找着,才发现那只深蓝知更鸟挂在了榕树的树枝上,满喙抽搐着。
紫喙蝶陡然想起了什么,那个被撞击的刹那,是什么撞向了知更鸟?它回忆着,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它不敢再继续往下思考。
它害怕这个可能性的答案。
可它的双眸还是出卖了它。它慌张地探寻着茫茫的天空,却什么也没发现。它又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花海中的每一处空隙。它拼命地找寻着,像疯了一样地呐喊着:“庄子休!”
它找了许久许久,久到它眸中的泪早已干涸。泪腺中再也无法挤出任何液体。
一光年以后。
终于,它在一片凤仙花花瓣上,发现了那只奄奄一息的樱花粉弄蝶。它耷拉着身子,蜷缩着,孤独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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