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超市收银台结账的时候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男孩,歪着头,一身球衣,脸上淌着汗珠,手里拿着篮球。
再正常不过的一次遇见了。心想着打球一定让他很累,以至于头都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
走到超市门口,他步子很快地走到了我前面。我这才看清——他的头扭向一边,根本不能正常地抬起来。尖足,看得出来走起来并不轻松。
心里突然有点心酸,又有点感动。上天给予他这样的身体,注定此生都不会过得轻松。可是他左手拿的篮球,右手从超市刚买出来的方便面,眼神里的平淡——那种没有把自己列为异类的平淡,表明他智力不差,能够填饱肚子,有自己的生活乐趣,内心平静安宁。
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乐观坚强的妈妈。在世人异样的眼光里保持乐观,带他做康复训练,教他生活技能,让他正确和自己的特别相处。
在十字路口的天桥上,他从我眼前快步走过,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远又长。
我想起了我的小学同学,游科。
大高个,每天笑嘻嘻,从三年级到六年级都和我同班。唯一不同的是,别人都叫他傻子。
比班里的同学年纪大四五岁,却每天被人欺负。我们吃金丝条(小时候学生间流行的一种零食),他也想吃,一个男生把学校花池里的泥巴装进金丝条的口袋。
“给你,吃吧”。
他接过口袋,抓起泥巴吃了起来。尝了一口不对,吐了出来。笑嘻嘻地说:“是泥巴,不是金丝条”。
戏弄他的男孩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个年轻上进的女孩,二十几岁。教学风格以严格著称。
上数学课前,只要铃声一响,全班同学就必须一起背诵99乘法表,直到老师走进教室为止。
每天背每天背,游科也会背了。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刺耳,一句四九三十六总是拖得老长。
他的家跟我顺路,比我家远一些。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都可以看到他走在我前面。脚尖尖地踩着地面,双腿因为走路姿势的原因完全变形。
小学毕业同学们都升入不同的初中,他没有继续读书。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听人说他已经不能走路了。
我竟然从记忆里忘记了这个人。
直到十几年后的某一天,我回老家看望妈妈。偶然问起,“妈妈,游科呢?就是以前我们班上智力有点问题的那个男孩,他怎么样了?”
她一边吃饭一边回答我,头也没抬一下,“不知道,这十几年都没听过他的消息,可能已经死了吧”。
希望上天眷顾眼前这个正在慢慢长大的男孩,和我的小学同学游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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