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来源于网络，侵删

日光倾城（上）

当阳光从第一缕开始倾洒时，
你喊出我的名字，
我便会来到你的身边。

一、

“渐离啊，赶快去打一桶水把这些栏杆给擦擦，王老爷今晚包场，店里里里里外外都要好好打扫。”男人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油光满面地跨进店里，旁边的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年闻声急忙提着桶跑向后门。

真是的…看来老板今天又喝酒了…姜渐离心中忐忑不安，琢磨着今天又要被老板挑刺挨骂了。

他费力地把水桶从井中慢慢拉上来，粗制的麻绳在他白嫩的手上勒出几条红色印记，他咬牙忍着，使出浑身力气才提上来。但两桶水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显然还是太难，姜渐离挑着长长的扁担，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才刚走到巷角，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低着头走路的人，跟姜渐离撞了个满怀。

“呀！你…！！”姜渐离整个人跌在地上，但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第一反应是去查看水桶。

果然桶里的水一滴不剩，全洒了出来。

“你！！！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嘛！你看你把我辛辛苦苦提上来的水全洒了！”姜渐离气急败坏地说着，但那个人不仅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甚至在他说话的时候也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

“你怎么如此没有礼貌？连句对不起都不说？”姜渐离看他的态度更来气了，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肌肤与肌肤相触的时候，像是被从梦中唤醒一样，那人突然抬起头望着姜渐离，眼神里充满迷茫。

“啊…对…对不起…我是撞到你了嘛？实在是对不起啊…”梁朔迷迷糊糊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以及自己面前气得两颊泛红的少年，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姜渐离看着梁朔，梁朔看着水桶，再抬头看看姜渐离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要不…我再帮你去提两桶来？”

姜渐离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了四五岁，身型偏强壮，应该可以轻易就把水打上来。姜渐离应了一声，带着他往水井的方向走去。

一路无言。姜渐离感觉有些尴尬，毕竟是自己麻烦别人做事，总归有些不好意思。他首先打破沉默问道：“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梁朔歪着头想了想，没吭声。

“…喂，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姜渐离觉得这个人有些奇奇怪怪的，走路不看路、别人问他话也不答，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着什么一样。

“我…我叫什么名字呢？”梁朔呢喃道。

姜渐离皱起眉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怎么连你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记得了…我现在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梁朔有些烦躁地敲了敲脑袋，姜渐离吓得急忙去拦他。

“欸欸你别打自己啊…”

“梁…梁朔？”

姜渐离的手碰到梁朔的那一刻，梁朔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姜渐离，嗯…目测感觉你比我大，那我就叫你…梁朔哥？”姜渐离试探地说道。

梁朔“嗯”了一声，然后两人又默默无言。

到了水井旁，梁朔三两下就把两只水桶装满了，他轻松地把扁担一挑，说道：“走吧，我帮你挑回去。”

姜渐离走在后靠的位置，这让他有机会上下仔细打量一下梁朔。梁朔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是上等布料做的，花纹也很讲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穿着。但奇怪的是他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灰和污垢，所以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这个人该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走丢了吧…姜渐离在内心胡乱想着。

到了店门口，梁朔把扁担放了下来，姜渐离道了谢后，他却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

“你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么？”姜渐离问道。

梁朔眨了眨豆豆眼，满脸迷茫地点了点头。

“咕……”梁朔的肚子在这时候适时地叫了起来。

姜渐离看着面前饥肠辘辘的少年，居然有些心疼起来。他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脸上突然绽出了笑容：“我想起来了！我们老板正巧这段时间在招小工，我可以把你推荐过去，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留在这里了！”

梁朔一时没理解姜渐离说的话，任凭自己被拉着进了门。

二、

“你说，他可以当小工？”老板坐在藤椅上，拿着把扇子一摇一摇。

姜渐离侧头看了看梁朔细皮嫩肉的手，突然后悔把他拽进来了。

“小工要做的事可是很多的，这样吧，你去后院把那捆柴砍了，你要是砍完了我就留你。”老板咧了下嘴角，一副瞪着看笑话的表情。

完了…姜渐离内心暗想…怕不是到最后不仅留不下他…自己还要找一顿打…他低着头闭上眼睛，等着老板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随着斧头抬起落下的声音，姜渐离和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梁朔熟练地把一捆柴砍完。

妈呀…我这还发现了个人才？姜渐离在心里念叨着，连斧头都提不动的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可以可以，渐离啊看来这次你没闹笑话。”老板斜眼望了一眼身旁的少年，继续说道：“那个梁什么的，你留下吧，我们这包食宿，工钱也不会少你的。”

姜渐离激动地跑过去想要抱住梁朔，然而在即将碰到的时候，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略带嫌弃地戳了一下：“你你你，赶快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梁朔看着姜渐离嘟着脸瘪着嘴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自己丢失了记忆，但他不知为何有一种感觉，遇到的这个少年比那些记忆更有趣、更重要，也更珍贵。

三、

姜渐离身边本就没有年龄相近的人，梁朔的出现把少年贪玩的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带着梁朔在城里到处跑。

当然了，到处跑的后果就是工作没完成被老板逮到一顿胖揍，不过这也阻止不了姜渐离想要往外面溜的心。

店里空间不够，所以梁朔和姜渐离只能住在一间房里。某天夜里梁朔还在梦里挑着扁担赶路的时候，突然觉得胳膊旁边钻过来一个暖暖的、会动的东西…

梁朔一个激灵醒来，第一反应是老鼠钻进了被子里，“啪”一下就打了上去。

“呀！”姜渐离吃痛地跌坐在床边，一脸生气地望着梁朔。

“你打我干嘛？”姜渐离压低嗓门说着，生怕被隔壁房间的小工听见。

“那你钻我被窝干嘛？”梁朔理直气壮地回复。

“我…我…我想叫你起床…”姜渐离自觉理亏，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梁朔哥，我带你去见个好玩的东西！”

梁朔探头看了看外面，一团漆黑。他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姜渐离，“你不会是在梦游吧？”

“你才梦游呢！你刚才打我打得那么狠，就算梦游也早被你打醒了！”姜渐离揉着发红的手委屈地说道。“不行，我挨这一下不能白挨，你必须得跟我走。”

姜渐离说着开始给梁朔套衣服，梁朔拗不过姜渐离的倔脾气，只得乖乖套上衣服跟着他往出了门。秋天的晚上温度降得很快，姜渐离刚才只忙着说话了，外套都没穿就跑了出来。梁朔看着他在秋风中瑟瑟发抖，默默地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外套上还有梁朔残留的温度和气息，姜渐离突然觉得空气里弥漫的气息都变得温柔许多，他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梁朔哥。”“没事”身旁的人回应道，然后有些刻意地把头扭过去看向别处。姜渐离偷偷笑了一下，这就是梁朔哥害羞的表现吗？真可爱。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上了一个小土坡，四周没有一丝光亮，姜渐离上去以后立刻轻车熟路地顺着一棵树往上爬。“诶！那么黑你别摔着！”梁朔吓得想去扯他，但还没等他伸手够到姜渐离的衣角，姜渐离就已经钻进了厚密的树叶中。“呀！你没事吧？”梁朔不敢喊的太大声，只得在树下干着急。过了一会儿从枝杈间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梁朔哥，你不上来么？”梁朔面露难色，“我…我不会爬树啊……”

姜渐离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年纪的男生还有谁不会爬树啊哈哈哈哈……”

“嘘！”梁朔示意姜渐离小声点儿，树上的人急忙闭嘴。

姜渐离顺着树干往下滑了些，伸出一只手说道：“哥你拽着我的手上来吧。”

梁朔乖乖拽住借力往上爬，但还是爬三步掉两步。

“噗，爬树那么简单的事情，哥你为啥不会啊……”爬树摸鱼捉虾是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喜欢干的事情，姜渐离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梁朔不会。

“那砍柴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会？”梁朔不甘示弱回复道。

上面的人没了声音，果然砍柴就是姜渐离最大的弱点。

在姜渐离的帮助下，梁朔总算成功到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他一抬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四周被山环绕的村庄尽收眼底。东边已经有了零星的光亮，早起赶集的人家也已亮起了灯。几缕白烟顺着烟囱袅袅上升，梁朔仿佛能顺着风闻到饭菜的清香。

“好美…”梁朔不禁感叹。整个村庄像是半梦半醒中的孩童，在两个人面前展现着睡眼惺忪的姿态以及苏醒前的静谧与美好。

“哥，在这里看日出视野最好！”姜渐离一脸骄傲地说，“这可是我把所有的树基本上都爬了个遍得出的结论！”

听着姜渐离略带孩子气的发言，梁朔直接上手捏了捏他的脸。

“哥你干嘛！”姜渐离下意识把身体后仰。

“呀再仰掉下去啦！”梁朔抓住他的手腕，“果然还是个孩子啊。”说着又揉了揉他的头顶。

“哥！你看！”顺着姜渐离伸手指向的方向，山的边缘越来越亮：由最初淡淡的鹅黄，逐渐变为金黄。鸟儿从树林中成拨飞起，扑棱的翅膀打破空气的寂静。

他们屏住呼吸，一同看着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一同感受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一同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待一轮红日完全挂在天际时，梁朔先开了口：“你经常来这里看日出？”

姜渐离“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妈妈突然把我叫过去说：‘渐离啊，如果有一天妈妈没办法在你身边守护你，你只要在每天日出的时候喊出我的名字，那轮红日，就会代替我永远守护着你。’”

“后来没过几天，妈妈就因为生病去世了。”

姜渐离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后来只要我一有时间，就会跑出来看日出。不过有时候店里的工作太忙啦，通宵地做完以后太累了就爬不起来了。”姜渐离说着却并没有抱怨的情绪，好看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形。

梁朔静静地听着他说完，虽然姜渐离在极力掩饰，但他依然看见姜渐离眼角折射出的一点亮光。

“我知道都是哄我的话…果然我还是小孩子吧…”姜渐离低头，苦笑了一下。

梁朔突然握紧了他冰凉的手。

“从今以后，由我来守护你。”

“你只要在日出之时，喊出我的名字，无论你在何处，我都会到你身边。”

“我会加倍爱你。”

在那一刻，姜渐离一直以来封闭的内心好像跟随着梁朔的每一句话逐渐开启。

为了不被欺负，他自始至终都在强装坚强。

但这一次，他碰到了那个能够守护他的人，那个能够给予他力量与希望的人。

姜渐离哭得稀里哗啦，梁朔又捏了捏他的脸蛋：“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哦。”

“那是因为太阳光太刺眼啦梁朔哥！”

梁朔闭上眼睛，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阳光与清风。

图来源于网络，侵删

日光倾城（下）

他在半梦半醒中
听见远方教堂传来的祷告声
看见修女虔诚地用双手 捧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他想呼喊出那个名字
想跟随他奔向远方
奔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但他用尽力气
却再也想不起
那个人的模样

四、

姜渐离发现，梁朔突然开始一封接着一封写信。

他有去偷偷看过信封上的地址，但每一封上地址栏都是空白。

不知为何，姜渐离内心发慌，好像即将失去什么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而这个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北方的冬天来得快且猛，一觉醒来外面已是雪白一片。姜渐离急忙起身去给屋子里的火炉加碳，侧头一望发现一旁空空的床。大清早的去哪了？姜渐离喃喃自语。听着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起来。姜渐离套了件衣服掀开门帘向外走去。清晨起来的人并不多，雪地上一串明显的脚印通向门外。他顺着脚印一直走，看见一片雪白中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人。熟悉的人影、熟悉的声音…“梁朔哥？”姜渐离试探性地喊道。梁朔闻言转身。他身穿做工精细的上衣，腰间别着一块带有流苏的白玉，脚上穿着一双皮靴。姜渐离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的这个人和三个月前他们初见时那个脏兮兮的男孩联系起来。“渐离？你怎么在这里？”梁朔面露惊慌，想要挡住一旁刚才与他交谈的男人。“梁朔哥，你在干什么？”姜渐离一步步走近。梁朔低头不语。身后的男人突然说了话：“您就是少爷的救命恩人么？真的万分感谢这段时间您对少爷的照顾…”“吴源，少说两句。”梁朔轻甩披风，示意男人闭嘴。名为吴源的男人立刻不再说话。姜渐离一脸疑惑地问：“少…少爷？”

“你恢复记忆了？”

梁朔点了点头，“是，我其实一个月前就已经恢复了大半记忆，但我需要解药来让我完全恢复，所以写信让吴源来给我送解药。”

“所以，你要走了？”姜渐离沉默半晌后突然问道。

“我被族人陷害中毒，家中乱成一片，现在是时候回去了。”两人相对无言。这是姜渐离第一次觉得，梁朔离他很近，近到他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但梁朔又离他很远，远到他有自己无法理解的生活，有自己无法理解的故事。他与他，如这黑色披风和皑皑白雪，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不同的颜色。“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带你一起走。”梁朔目光坚定地望着姜渐离。姜渐离的脑海里突然开始闪过自己在这片小村庄里度过的种种。离开了这里，就是所谓的背井离乡么？可是，自己爱的人在哪里，哪里才是乡。“带我一起走吧。”白雪飘落在梁朔黑色的披风上，姜渐离隐约觉得那白色与黑色逐渐融合在了一起。五、
姜渐离作为梁家少爷贴身书童的身份留在了偌大的梁府中。他本就聪慧，有了机会接触到书籍过后，突飞猛进，甚至有次梁朔不会背某一句古诗词时，姜渐离在一旁答了出来。但当梁朔想像往常一样去揉揉他的脑袋时，却被姜渐离躲开了。梁朔有些失落，他不明白自从姜渐离跟随他回家后，为何他开始排斥自己。皇帝驾崩的前一天晚上，姜渐离突然敲响了梁朔书房的门。“进来。”梁朔见来人一直没出声，从书本中抬头看去。姜渐离站在那里，梁朔看着他眼底的复杂，竟有些认不出来他。“渐离，你怎么了？”“我那天，听到你亲口说…杀…杀了那些人。”姜渐离眼眶红红的，嗓音沙哑地说道。“实话说，我现在有些怕你，我不知道…你还是不是那个，我爱的梁朔哥了。”“我也不知道，你还是不是那个，爱着我的梁朔哥了。”梁朔放下手中的毛笔，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直不想把你掺进这些事情当中，但你却好像因为这些误会我了。”“那些人是给我下毒的人，是谋害我、谋害我亲人的人，他们该死。”“可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你好陌生…”“渐离，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看到的那个村庄那么大。”梁朔的语气强硬了起来，“这个世界上的人，也不全像你在那个村庄里遇到的人那么善良。这个世界上，有恶有善，但再善的人，如果一直心慈手软，只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我要守护住我爱的人，守护住我珍贵的东西，我就必须有这样的决断和狠心。”姜渐离低头望着地面，泪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都太过于复杂，他第一次有些后悔跟着梁朔离开家乡，他不怕身边环境的陌生，他只怕身边人也变得陌生。

吴源的喊声打破了寂静。“少爷！皇上驾崩！”

“二皇子，登基…”吴源推门而入，满脸惊恐。听到这句话，梁朔手旁的宣纸被紧紧攥住了一团。“快！通知所有人，立刻收拾细软走！”“不不对，别收拾了，让大家直接走！”梁朔终究也只是刚成年的孩子，在这种时候脑子嗡嗡作响，终是乱了手脚。梁家一直都站大皇子派，但宫廷内斗风起云涌，最后二皇子里应外合抢了皇位，谁都没有料到。但这就如赌博，输赢只在一瞬间，而输者注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少爷，我带您从偏门走。”梁朔二话不说抓住姜渐离的手腕就跟着吴源冲了出去，姜渐离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官兵的脚步声，耳边好像又回响起那天清晨梁朔对自己说的话：

“从今以后，由我来守护你。”

六、

大雪纷飞。

梁朔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后是陷入一片火海的梁府，以及混杂在其中的求饶声、刀剑声。

他紧紧抓着姜渐离的手，姜渐离突然反手把他的手握在了手心里。“梁朔哥，这次由我来守护你吧。”官兵一路追杀，他们迫不得已进了一家废弃的寺庙藏身。整整一夜都在逃命，姜渐离又饿又困，靠着干草堆熟睡起来。“吴源，那个药你那里还有一粒么？”梁朔突然问道。“有的，还有一粒，但是解药没有了。”吴源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用纸包住的黑色颗粒，递给了梁朔。梁朔轻轻走到姜渐离身边，让他把头靠在自己怀里。“少爷…你…？”吴源似乎意识到梁朔想要做什么，连连摆手：“不可以啊少爷，没有解药了！”梁朔示意他不要出声。他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始说道：“你啊，要记住以后晚上不要总蹬被子，我给你掖过无数次了。”“还要记住，看书的时候离远一些，太近对眼睛不好。”“爬树的时候慢一点儿，白嫩的胳膊上留疤痕的话我会心疼的。”“药太苦的话不要总等着我给你拿糖吃，自己要提前准备好。”“晚上偷跑出门的时候记得多穿衣服，以后可没人给你披外套了啊。”“啊对了，还有，回去以后打水的时候，提不动就不要提，让老板换个人。”“以后挑扁担的时候不用担心会撞到人啦，应该没人会像我这般迷糊了。”梁朔轻轻揉了揉姜渐离的脑袋，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碰到我，可能是我最对不起你的一件事了。”“不过还好，你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快乐也好、难过也罢，一切有关我的记忆，都抛去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继续像以前那样幸福生活下去。”“对不起，那个诺言我无法再遵守了。但你也不会再想起我的名字了，以后的日出，一个人也要好好看呐。”“我们，就此别过。”梁朔把那粒黑色药丸喂姜渐离吃了下去，悄悄起身。“少爷，何必呢…”吴源说道，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梁朔自己心痛到无法忍受。“你应该也知道，这次我逃不掉了吧。”梁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我不想让他再为我伤心了，不如就这样全部忘记，也好。”“他能够安安全全地活下去，就足够了。”梁朔系好披风，对身旁的吴源说道：“他们要的是我的命，你若愿意，也可以留在此处，不必和我一同赴死。”吴源望着自家少爷的眼睛，笑了。“少爷，你倾尽全力守护住了你心爱之人，那就让我倾尽全力来守护你吧。吴源跟着梁朔走出了寺庙的门。七、

太阳如往常一样，从东边慢慢升起。

姜渐离在半梦半醒中，听见远方教堂传来的祷告声，看见修女虔诚地用双手 捧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他呢喃着：“梁朔…梁朔哥……”他想再次呼喊出那个名字，想跟随他的身影奔向远方，奔向太阳升起的地方。但他用尽力气，却再也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
姜渐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寺庙里。他好像记得自己被老板赶出去打水，但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呢？他迷迷糊糊地走回了城，听见城门旁一群人对着一张画报在讨论着什么。“…这就是那个梁家少爷啊…听说昨晚还是被官兵抓到了，当场自刎。”“呀…那么惨啊…还是没逃过嘛…”“哎…小小年纪，可惜了哦，都是命哦。”“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平头百姓吧。”姜渐离捂着脑袋，晕晕乎乎地看着贴在墙上的画报。“梁…梁…朔？”

姜渐离不知为何，读出这两个字时，他的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望着画报上的人，泪水冲出眼眶，但他却不知为何悲伤。“我这是怎么了…干嘛要哭啊…”姜渐离晃晃脑袋，转身消失在了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