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的手上戴着一串精致的佛珠, 佛珠一共有15颗,小叶紫檀材质,每一颗佛珠的花纹都展现出别样的样貌,每次感觉紧张或者浮躁的时候,金河总喜欢用手来回的抚摸着,仿佛只要触碰到佛珠,感受到佛珠与肌肤最直接的触感,心中那些不安的情绪和无法消磨掉的浮躁就会烟消云散。金河反复左右来回的转动着佛珠。一下,又一下的,周遭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默。
已经过去了10多分钟,金河就像是一尊石像困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在梦境一般的窒息。眼前那群慌乱焦急的人在叫唤什么,刺耳的警鸣声是什么时候开始响的,躺在地上的人是谁?那一大片鲜红血液从躺在地上的人脑袋中流淌下来,救护车,警车,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医生,还有穿着军绿警服的警察们,有人哭喊着救命,刺耳而绝望的哭喊声一声声的传来,金河想要起身去探究个原委,当他抬腿的那刻才发现,自己的整双腿被死死的压在车轮底下。沿着那鲜血流淌的方向,金河看到自己大腿外侧是一条深长的伤口。周遭一片混乱。刺耳的迷笛声阵阵传进金河的耳内。猛的一瞬间。他才想起了什么。
金河是被酒驾货车司机撞到在地的,下午三点,赤尾大道人潮涌动,来往车辆络绎不绝,大型货车转弯时重心不稳,货车瞬间翻到,金河骑着自行车路过,当货车倾倒的片刻金河只听到一阵惨烈的叫喊,眼前如同雷鸣闪烁,一切进入了深黑的恐惧里。那些急躁的慌叫声音,和满地的鲜血画面,金河慢慢的失去了意识。一阵黑暗仿佛在瞬间笼罩了下来。
金河在昏睡的过程中大脑处于一阵跳跃的模式,模糊中,他感觉自己的四肢被瓦解,整个躯干只剩下赤裸暴露的皮骨,厚重的纱布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的包裹着自己,他感觉自己躺在床上,耳边是机器发出的滴答声响,手臂静脉内被注射冰凉的药水,金河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然而除开满身的疼痛感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金河的成长坏境稍有些复杂,因为母亲生下自己过程中难产而亡,父亲在他幼年时期便出外打工,一走便是十几年,这十几年里金河他爸从未回来过,从小金河跟着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奶奶耳聋行动不便,在乡村邻里之间的帮助下金河随着奶奶长大到10岁,10岁那年,唯一的奶奶也相继离开。从此之后金河独自长大自己直至到现在,奶奶离开的这些年里,金河的生活陷入更为艰难的时刻,邻里之间无比心疼这个无人看管的孩子,而家中还剩下半亩地是金河维持生活的唯一途径,有时候金河会去镇上的收集一些废旧品卖掉换取点滴的生活费用,即使费用极少,但是对于金河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恩惠了,金河把换取的钱财小心的存放在床板底下的细缝里。深夜时刻,金河总喜欢翻开查看一下存储数字。等存到足够的钱财,他一定要离开这个毫无意义和未来的寂寞深山。走了之后金河发誓再也不会回来。
金河第一次离开大山的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佛面,还有阵阵清脆鸟叫伴随耳旁,金河站在自家那破旧的即将坍塌的房屋跟前,看着远方那连绵不绝的大山不禁大声呼喊出声。那连绵的回音像是回应金河这数年的沉默和沉重的哀痛,回音是断续而有延长的呼唤,金河一声又一声用力大声的呼叫着,心中那深长的痛楚随着回音渐渐消失,许久之后,连绵不绝的远山在落日的衬托之下泛着昏暗的霞光。金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它慢慢的陷入黑暗之中。
第一次离开以失败告知告终,在外身无分文的金河在荒山里生活了一周后重新回了那个养大自己的深山,金河跪在奶奶墓前哭的天昏地黑,哭诉自己没钱吃饭,实在太饿在饭馆叫了一碗面后想偷跑后被人抓到后打骂的过程,金河掀开衣服给奶奶看自己身上遗留下伤痕,墓前一片荒凉,只是一阵猖狂的风回应金河的话,那一年,金河刚满15岁。
重新回到深山的金河安分踏实的过了好几年,村里的相亲们的怜悯心帮助金河度过了些拘谨的日子,依然守着自己的半亩地,春耕秋收,勤奋努力的跟着村里那些走不出去的老人一起生活着,金河从未甘愿的如此生活在这个深山里,心中那个时刻想要翱翔的翅膀时时刻刻的告诫这着金河,等待一天可以远走高飞是金河唯一生存下去的动力。无时无刻都在幻想着自己远离这里。远离这个让自己陷入绝境永远成为旁人话柄的孤儿。每个深夜,金河都会想象着多年之后自己应该生活的模样,一直会住在一个舒适的房子,有着稳定而美好的工作,不会担心害怕生活中的变故。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境。金河被现实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金河被货车撞的那天是他过完20岁生日后的第五天,这也是他得到了第一个工作机会的第二天,惨烈的交通事故登上了镇上的社会新闻头条,三死一伤,金河命大,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货车司机罪孽深重,即使搭上这后半辈子都无法弥补已经死去的三条人命,司机在医院里痛哭流涕,金河躺在病床上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周遭的嘈杂声,他想要睁开眼瞧瞧这个毁掉自己美好前途的罪人,他想抓着司机的衣领狠狠的狂揍下去。一下又一下的,狠狠的暴揍司机。可是金河什么都做不了。除开清晰的脑部活动之外,全身上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固定住,他想抬手去触碰那心慌的触感,可是双手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金河什么都动弹不了。
金河截掉了整条左腿。
花样年纪,没有家人,失去左腿,金河在有着浓烈医药味的重症病房里躺了整整一周,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在医生,护士,那些同情心泛滥的热心市民来来往往中,金河的伤情渐渐好转,金河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脱离险情转到普通病房,这对前来报到的热情记者传递出浓烈的正面能量,被记者拍完康复好转的题材相片后金河才真正的思考着自己这短短十多天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现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