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海麟

青城微曦，与一老者偶遇。

你道这老者是谁？

自徽宗高宗以后，这边厢铁蹄践踏，那边厢纳贡欢安，南渡已然苟且，哪知进了烟花巷，从此忘汴梁。

那时的老者已是耄耋之年，眼见得桩桩件件，不胜烦心却又无力回天，留下一部校刻《道藏》，别传一本武林绝学，自此归隐山野，到如今几朝几代已经过眼云烟，要不是他有心示现，又能到哪去寻他这闲云野鹤呢？

所以，说是偶遇，实际是老者垂青，或者垂怜罢。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黄裳。

他本是搦管文官，不意成了武林传奇，而他留下的《九阴真经》，更搅起无尽的江湖风雨。

这是前情提要，不清楚的可以去补课射雕神雕和倚天屠龙。

一

得此大机缘，当然要虔心讨教。

大师背着山后的微光坐成一幅剪影，吐字很轻，但字字如钟罄之声。

九阴真经之总纲，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

心下惭愧，悔不该不好好念书啊。

请恕弟子愚钝，我嗫嚅道，我，我听不懂……

老者叹了口气，语带失望，那么，你想听什么？

弟子资质平庸，更不是习武之料，前辈能否点拨一二，以备我行走人间，于名利二字，拿得起，放得下……

我有点忐忑，仿佛在自言自语。

二

老者略一沉吟，朗声道，血色苍茫刀剑笑，江湖儿女红颜老。也罢，我就传你九字心法，莫求功名，但问生活。

1、这第一件要紧的，是切不可做自己不能和不易掌控的事情。

心大装得下天地，手大拿得起重剑。但不要忘了，心宽天地宽，这是自然之理；可重剑其实只是练手之物，不为吓人的话，何必把三尺长剑弄得丈八蛇矛一般。

刀剑是手的延伸，趁手是关键，不要贪大贪长贪重，否则你无法自如掌控。

这讲的是一个度字。

2、胃口不能太大，但心胸一定要大。

丰俭不过三餐，吃相别太难看，更不要不撑不罢手。但是，一定要有宰相之雅量，伯乐之胸怀，既装得下美好，也容得下许多不堪。

戒贪，心大，这是既矛盾又平衡的一个量字。

3、要三思而行，更要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够快，能让弱手变强手，强手变高手。慢一步，一定步步慢，失了先机，纵是神仙也难救。

快不是鲁莽，所以你要学会在电光石火间三思而决断。

4、细腻一点，粗糙的人只会看到粗糙的生活。

学武不为打架，更不为称王称霸，它是一种与天地万物以及自己对话沟通的方式，是向内的。

说到底，人活百年，不过生活二字。所以，要细细品味，体会每招每式，体会行站坐卧，体会柴米油盐。

体会到了，武术和生活就变成一件事情。

这第四个字，就是品。

5、要有料，草包注定只能看到一片荒野。

说得也做得，走得也跑得，既能知，也能行，既讲得了理，也出得了手，而且还是多面手，这才是正途。

一开口夸夸其谈，一动手魂飞魄散，这就是标准的草包。武术二字，不要学，要练。

这讲的是一个料字。

6、不走极端，但一定要敢于追求极致。

不要和极端的人讲理，更不要和极端的人过手，武道武道毕竟有个道字，极端的人不会讲规矩。

对于自己，就要敢于走极端，准确说叫极致。万物各有阴阳，阴阳各有其极，这是天地之理，所以，只有推到极致，你才能到达你的巅峰。

太极太极，太就是极，极就是太。这是第六个字。

7、反正都会死，要敢作，要有波澜，要有色彩。

做人呢，可以是白开水的寡淡，但不要温吞水一样，咸里装淡，淡里装咸，装来装去，自己无聊，别人更无趣。

所谓作死，不作就不死么？关键是作出名堂来。

所以，要敢作，要能作，也要善于作。

8、没有匠气打底，匠心就是走火入魔。

一个匠字，唯有时间可以作为注脚，讲究的是不忘初心，学佛如初。

没有时间的沉淀，真正的匠气出不来。不要以为匠气不好，没有匠气的底子，所谓的匠心全都是缘木求鱼痴人说梦。

不要急，不把石头站出坑，你的底盘永远不会稳。底盘不稳，花哨就是找死。

9、不能挑场子，上得了场更镇得住场。

打得了南山猛虎不算好汉，还要擒得住北海蛟龙。上得了山，下得了海，不能说我只比拳脚拿不了兵刃。不管是自保还是助人，敢出手但拿不住手，那就是笑话。

不论气势还是功夫，不论讲理还是动手，也不论明枪还是暗箭，一旦站出来，就必须要镇得住。

当然也不要忘了，武学之道，不逞强，不争胜。

三

老前辈不急不徐，一口气将九字心法倾囊相授。

我正在脑子里默诵九字心法，他又问道：阴极在六，何以言九？你可知《九阴真经》的关窍？

我只好老实回道，弟子不知。

今日有缘，老者说道，就与你多说几句。

数之阴阳，在于奇偶。阴阳之极，在于六九。阴极在六，阳极在九。既如此，当有九阳，九阴何来？

我继续摇头。

阴阳之理，在于其极，阴极而阳，阳极而阴。所以，所谓九阴，实乃九阳。我传你九字心法，俱是九阳之路。待熟成之日，必有九阳转九阴之势，一气贯通则成九阴真经，若是瓜熟蒂落任其自化……

老者看了看我，继续说道，可惜啊，阳极之日，即是死期。

你可明白？

我似有所悟，点了点头，又觉茫然，继续摇头。

老者不再多言，只颔首笑道，慢慢来，慢慢来……

我垂首作谢，问道，弟子若日后有疑，可往哪座仙山去找您啊？

但觉清风拂来，一抬头，眼前的老者已然不见。

太阳喷薄而出，青城山里的雾气正在消退，就从那朦胧复清透的山涧里，有声音飘飘缈缈破空而来——

阴极成魅，你可往珠海，问黄章……

度 量 快 品 料 极 作 匠 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