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虎跳峡

文/罗文烈

一

明显感觉到，虎跳峡已经到了。在丽江到虎跳峡的客车里，已经能听到峡谷里，浪涛低沉而有震撼的轰鸣声。 

作为闻名的大峡谷，虎跳峡分为上、中、下三段。游人一般只到虎跳峡峡口，即上虎跳游玩。在这里观光、拍照后，就返回。

我在上虎跳凭栏远眺：幽深的峡谷内，金沙江水翻滚着，汹涌着，冲进峡谷。江水层层跌落，不时激起数丈高的水雾，象无数怪兽在奔腾、冲撞；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在缭绕的云雾里巍然对峙，气象万千。

茂林、惊涛、峭壁、雾霭似乎在向人们揭示着大峡谷的原始、神秘和野性。

到峡谷里去看看的念头，时时在我心头冲撞。我决定只身穿越虎跳峡。

二

峡口有许多穿着纳西族服装的当地人，在兜售旅游纪念品。我向他们打探路线。得到的信息是：进峡有两条路：一条是山路，不太好走，但景色不错；另一条是简易公路，景致则不如山路。

我问山路怎么走。他们用惊异的眼光望着我，说山路有点险哟，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我问：“有野兽吗? ”他们笑了，说白天问题不大，山上，还常能看见人家。

一位皮肤黝黑、脖子上挂满项链的纳西大姐关心地说：“你一个人，路也不熟，还是莫去冒那个险。一般只有老外才去呢！”

纳西大姐的话，更煽起了我徒步进峡的欲望。我打开防水背包，清点了一下：几只煮熟了的包谷、一包茶叶蛋、一袋牛肉干、一大瓶矿泉水。另外，背包里还有相机、小刀、电筒和地图册。几小时的路程，这足以应付了。

三

轻薄的雾霭在林间飘荡。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啾啾地叫着，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又迅疾飞走，一眨眼就消失在林间。我沿着峡中的小路，蜿蜒行进。金沙江在林隙间时隐时现，涛声一刻不停地陪伴着我。

越往峡中走，树林越茂密。不时有树枝横在我的前面。鲜嫩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透明欲滴。攀上一个陡坡，金沙江一下子展现在眼前。江面曲曲折折，象一条巨龙在峡中穿行；连绵的群峰，在蓝天的映衬下，雄浑而又宁静。

对岸，一块刀切般巨大的石壁上，挂满了藤蔓，秀枝逸出。我对着石壁大声呼喊，“嗬——，嗬——”，没有回声。

我顿生感悟：大自然中，人显得多么渺小！真是天地悠悠，人何微茫啊！人世间的种种欲念，在这里，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一挂瀑布挡住了去路，我迟疑起来。走到近处，才发现路又从水帘后穿过，十分有趣。我在水帘背后，伸手接起一捧水，清澈透亮。忍不住喝了一口，真是天然的纯净水！出发前，我还准备了一大瓶水，放在背包里，一路上还节省着喝呢！现在看来，岂不是显得有点多余！

峡中的气候变化莫测。刚刚还悬浮在峰巅的云团，转眼间，就变成乌云，翻滚着从峡中卷过。豆大的雨点“哗”一下，密密匝匝地从天空洒落下来，我周围变得一片迷蒙。树林里漫起了水雾，大滴大滴的水珠，从树叶坠下。被雨水冲洗过的石板，光滑润泽，树叶、小草更加鲜亮。

大雨不停地倾泻。对岸的陡壁上，无数的溪流呈枝状飞泻而下，形成道道瀑布；峡谷内，涛声愈加惊天动地。我浑身早已被雨水浇透。幸好，我的背包是防水包。我尽力保护好相机，冒雨继续行进。

四

前面一块岩石， 横向朝里凹进，里面是干的！真是天助我也！我喜出望外，钻进石缝避雨。

我脱下衣服，拎干；又把背包整理了一遍。外面，风声、雨声响成一片，沿壁上，挂起一串串水帘。

我抬手看表，已经在峡中穿行了两个多小时了。望着茫茫的大雨，一种孤立无助的苍凉感，慢慢地在心底滋生、漫延。一阵倦意袭来，我禁不住斜靠着岩壁打起盹来。

忽然，听见草丛和树枝被拨动的声音。我一下抬起头来，睡意顿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分辨。

又传来细微的树枝被碰开的声音。我警觉起来，迅速从背包中，抽出小刀紧握手上，脑子里闪过一连串野兽黑乎乎的模糊形象。我很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猫下身子，紧贴岩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一会儿，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悄悄探出身来窥探。老外！我看见两个老外，拄着枝条做的棍子，浑身湿淋淋的，已经走到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稍远的地方，还有三个人。他们一共三男两女。我如释重负地从石壁里冲了出来，欣喜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惊喜地“哈罗、哈罗”地喊着，彼此汇聚在一起。

在这里，生命与生命的互相依托，越过了无形的界限。

五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空气湿润而又清新。两岸的陡峰显出钢蓝色。在峰与峰相连的折皱中，一股股巨大的白雾从峰谷里袅袅升腾，令人荡气回肠。忽然觉得：全世界茫茫的云雾，就是在群山里生成的！莽莽群山滋生了云雾，又放飞了云雾；云雾依旁着群山，装扮着群山，使群山更加雄健、秀美。

从地图上看，我们已经快到中虎跳了。我们一行人沿着沟壑慢慢下行，常常不得不抓住树枝、藤条缓慢攀援。在一块高高的大石壁前，我望着一侧数百米深的峡谷，听着峡谷里浪涛的轰鸣声，两条腿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索性蹲下来慢慢朝前挪。

绕过石壁，我眼前一亮：这不是中虎跳吗！峡江中一块巨石，是中虎跳的标志。从地质的角度看，它是由大塌方形成的。汹涌的江水喧嚣着，翻滚着，漫向巨石，顷刻被劈为两半。涛声轰鸣，震耳欲聋。身边的老外们显得十分活跃，兴奋地叫喊着拍照。我也取出相机，把这壮丽的景色摄入了镜头。

六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在峡中的一户居民家住下了。这家居民的住宅旁，有一栋木制的两层的小楼，是专门为过往的游客准备的。简朴但很干净。从主人那里，我们得知，这里离下虎跳已经很近了。

峡中的夜，繁星满天。山上偶而出现的一两声怪叫，更显出大峡谷的神秘。

一夜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