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咖啡，很苦吧。”

“我倒是很喜欢它的香气呢，焦焦的，糊糊的。”

“所以你要来一杯吗？”

侍女为老先生的茶杯里斟上了咖啡，她知道这是老先生多年的习惯，早餐过后，总会来一杯咖啡提提神，像老先生这种年纪的人，保持脑子一整天都十分清醒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要加糖或者牛奶植脂么？”

“不了吧，今天想尝尝苦的。”

“哦”

侍女轻巧的把咖啡递过老先生的床前，老先生慢慢爬起来，慢慢嘬饮一小口，应该是试一下温度，似乎烫了点，便用茶碟里小汤匙搅拌起来，现在是冬天，热气以轻柔的姿态喷洒而出，腾旋上升，老先生觉得差不多了，便再饮一口，冰冷的身子总算是有了点温热的东西来填充。

侍女等待老先生的指示，老先生却只是笑笑，又喝了一口咖啡，不知为何，他面目慈祥了许多，不如往常那般冷峻，侍女对向他柔和的目光十分不自在，极力想躲闪，正想找机会开脱时，老先生喊住了她：“哎，你多大了？”

“我今年二十吧，刚刚来也就十来天，难怪先生您不知道了。”

“你是你妈妈拉来顶班的吧，对了，你妈妈怎么样了？”

“先生，你又忘了，我妈妈半个月之前就去世了，那时候你说你很不舍得她服侍你这么多年，想要喝她煮的咖啡来着。”

老先生喃喃道：“是这样子的吗？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

侍女看着他挠头苦思的样子有些心疼，便安慰道：“先生，面对些无法避免的事情，还是要坚强些的好，我们都知道的，没有人可以永远不死。”

老先生没有立马反驳，而是手托住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会，笑道：“那你很坚强哦。”

侍女噗嗤一声会心一笑，微微掩面，有几分娇羞几分哑然，老先生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心想这是个好孩子啊，不知道嫁人了没有，我想起来一个很棒的小伙子，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先生灵机一动：“哎，能帮我送个信么？”

“先生，请问是送给谁呢？”

“长宁街63号，不是特别远，你找到了把信给那人，他知道怎么做的了。”

“那，要我为你取笔和墨水吗？”

“拿来吧，好久不写字了，现在天还没亮，点盏灯吧，油蜡还有吗？没有的话台上有几个银元，可以到楼下杂货店去买。”

侍女看了看，翻出几支晶莹的白蜡：“先生，油蜡还有。”

“好，你先出去吧。”

“好”

“你可以进来了。”

侍女接过老先生写的信，上面还毕恭毕敬的签上了老先生的大名，信封里还有着很精美的卡纸，看来是经一番精心准备过的样子，就是不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呢？

侍女送去了长宁街63号，去往那里的路上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有一颗遮阴避雨的大树，一排修剪的很好的花卉丛，小摊的吆喝叫卖，好不热闹，侍女一边走一边想着中午的饭要做什么，突然一拐角，63号就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敲敲门，起初并没有回应，后来多敲了几下，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青年，但漆黑的眼睛搭上高大的体格还是看上去无比英俊，简单的寒暄过后，青年请侍女进屋里坐了坐，搬出了一些小吃和一杯热咖啡，侍女还没来得及拒绝青年的好意，青年却开口说道：“喝吧，先生他最喜欢喝这种咖啡了，现在应该是你在照顾他吧。”

侍女惊呼：“你怎么知道，你是先生的什么人吗？”

“我是他的得意门生吧，你知道吗？他时日无多了。”

侍女更是面色煞白：“怎么会？难道他今天故意招开我，就是为了要独自一人面对那种时刻吗？”

青年无奈道：“以老师的性格，多半会这样，他就是这样的人，总喜欢一个人，如果有什么伴侣，那或许不是你们，而是他的咖啡吧。”

侍女急忙拜别青年，跑也似的飞快赶回了老先生的住处。

老先生倒在书桌前，早已没有了呼吸，手中紧紧握着的笔，写下了一段没有完成的话

“思念如苦咖啡，虽苦，却香的让人怀念焦黑的回忆，你，或许不知道吧，本不该这么服侍我的，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

侍女知道那是在说她早已离开的母亲，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静默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