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最近在干嘛呢？”一个安静而又无聊的下午，小北打电话给我。小北是我生命是最重要的同性朋友，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好兄弟，但我不习惯用兄弟来称呼，而是用好朋友这个词汇。因为在我看来，兄弟总是跟血缘有关，而我从小就是独生子，也就对兄弟这个词很陌生，所以我喜欢称他为我最好的同性朋友。
接到他的电话，我是又惊又怕的。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近况怎么样。我也不敢问他，因为我自己做错了事。很怕很怕。一接到电话就开始思忖着要不要把自己这两件糟糕透顶的蠢事告诉他，但是又怕他从此跟我分手，再也不是朋友了。那个时候，我会更加孤单，也许会犯更大的错。所以，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小北，我挺好的。你呢？”
是小北给我打的电话，我知道这当然是他有事要说。而我每次也都是很认真地听他聊。有好几次，我们聊的时间超过了两个小时，不是情侣，但却比情侣还要唠叨。毕业后，他去了上海，而我留在了地方城市。我们都没有回家，都相约着多年后谁飞黄腾达了，要一起去环游世界，做彼此喜欢的事情。
他说，“我辞职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悲伤，而是有一种解脱的味道。我以为他是不想让我担心，但是后来才发现，那对他真的是一种解脱。
“哦，这样啊。为什么呢？”
“我不喜欢那家公司。一般的员工是最多都呆不过三个月的，可是我呆了六个多月。而老板越来越不重视我们这个部门，很多部门也不配合。现在我就开始面试新的工作。我觉得挺好的。感觉压抑了很久，终于可以释放一下了。”
“哦，这样啊。那也挺好的。我一直都觉得你很优秀。感觉你的思维都特别缜密，做事很细心。我相信你会有很大成就的。虽然我不懂你的专业的，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你也是啊。加油。”
关于小北的事情，他讲了很多，我能够听明白的，就认真地听，能安慰他的就尽力去安慰，因为我知道这是做朋友应尽的职责。因为我也希望自己的好朋友也可以在我悲伤绝望的时候来安慰我。
后来，他跟我讲了一个小时左右以后，他说，“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真的觉得特别孤独。连一个说真心话的朋友都没有。所以就只有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是啊。是挺孤独的。我有是有，但不知道怎么说。”
“我们之间还需要害怕什么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是怕我说了以后，我们就再也不会是朋友了。你会很鄙视我。”
“你说嘛。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无论发生了什么，兄弟之情都不会被摧毁的。”
“好。我给你说。但是现在我是很严肃地给你说。你一定不要嘲笑我。”我想一本正经地跟他说的时候，有一点想哭，但是我不想哭出来。因为我总觉得，两个大男人在电话里哭是很不好的。也许，我还是多多少少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吧。
其实，我也知道我是很脆弱的很自卑的。但就是意志不够坚定，所以往往是自己伤害自己。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勇气去坚持自己的爱情，在告白失败了以后，就真的对爱情绝望了。所以，现在的我才会一次次地犯错。
“你说嘛。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没电话费了啊。”小北还在跟我开玩笑。
“好吧。没事。我给你充吧。”
“给你开玩笑呢。不用。”
“好吧。我还是给你说吧。反正就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情。你猜呢？”
“是勾引了哪个少妇了呢？还是劫色了呢？”电话里他的语气是很不正经的，我有点想笑，但是忍住没笑。再说我这件事其实也差不多了，本来也不是很正经的话题。
“不是。”我还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那是什么？”他还是在追问我，但是没有一丝不耐烦的语气。我想了几秒，还是决定告诉他。因为我相信，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好朋友，他绝对不会忘记我的。
“我堕落了。你明白的。并且还不止一次，是两次。我觉得同一个错误，犯了两次，就真的是不可饶恕了。我真的好恨好恨自己，觉得自己特别脏。感觉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第一次是三个多月前，第二次是二十多天前。我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有救了。”我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就一下子说了特别特别多，说完后，忽然间有一些释怀。
“就这些啊。很正常啊。对男人来说，这很正常啊。”
“怎么会？我现在很想你好好骂我几句。”
“没什么的。我不觉得这是一件事啊。我没有不认可啊。”
“但我就是忍受不了自己。感觉要崩溃了。”
“没有关系的。大不了再来一次好吧。”
“好了，你不要笑我了。我是很认真的。我真的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三次了。我彻底是崩溃了。你可不可以多骂我几句啊？”
“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需要这样的。再说你现在也是单身啊。不需要对谁负责。”
“但是我觉得我亵渎了爱情，也亵渎了自己。我自己背叛了自己。我真的是陷在这个阴影里走不出来了。感觉就像是在钻牛角尖。”
“对，你说的对，你就是在钻牛角尖。其实，这真的是很正常的。你没有割动脉就已经很好了。说明你还有理智。”
“你知道吗？我是很怕死很怕死的。所以我不会选择去死。只是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会带着忏悔来活了。”我越说越难过，差点要泪崩了。
而小北是很理智地安慰我，他跟我讲了一个寓言，他问我，“有两面镜子，一面是有斑点的，一面是很干净的镜子，你觉得哪一面会先碎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干净的镜子吧。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随便选的。”
“对啊。肯定是干净的镜子先碎。因为镜子有了斑点之后，就会很珍惜很爱惜，舍不得用，所以就会保存得很好啊。所以，人生也是一样，正是因为犯了错，才会更加懂得珍惜人生啊。”
“可是，这毕竟和人生不一样。有的错是可以犯的，但有的错一旦犯了，就是一辈子的耻辱，就永远都不会觉得开心了。我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好了。可能我要永生永世都为自己忏悔了。”
“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起你挂科的时候的心情吗？”
“嗯，就觉得没什么吧。”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当时是很难过的，你说要是大学没挂科该多好啊。可是现在你说没什么了，说明了时间是可以让你忘记过去的。”
“可是，这两件事还是不能够在一起比较啊。”
“其实是一样。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犯错，重要的不是这次错和其他的错有什么区别，而是你会不会因此而更加珍惜人生，而更加明白以后的人生该怎么活。”
“嗯，是啊。你这样说的话，我似乎明白了。我知道，我会好好地奋斗，会更加珍惜以后的人生。可是，这件事情我是真的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了。我会惩罚自己，让自己一辈子孤独终老。”
“呵呵，也不一定的。随着时间的随意，一切都会过去的。有一天，你会觉得这件事什么都不算。”
“也许我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记。但我不会忘记这件事带给我的阴影。你知道吗，我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可是如今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了。”
“不会啊。一件事的错并不能否定一辈子。以后的路还长呢。要好好加油，好好努力啊。”
“嗯。”
在小北的安慰里，我感受到了他作为一个朋友的真挚和真心。我明白了我自己其实并不是孤独的，而是有着很好很好的朋友的陪伴。我还是很痛苦，还是很后悔自己当初的无知和愚昧。我也在想，假如时间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拼命地挽回那次错。虽然，小北这样说我也觉得是对的，但还是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犯过那样的错。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人生是干干净净的，是纯美而又善良的，是洁身自好的。
以前也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说一个轿夫有一天穿着新鞋子出门了，在城门口的时候下起了雨，一路上他都是捡最好的路走，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新鞋沾染上一丝泥垢，可是事与愿违，终于他还是把鞋子弄脏了。后来，他就想，反正已经脏了，那就随便吧。于是，不仅他的鞋子脏了，最后，他的整条裤子都是满满的污泥，他的全身都脏透了。
下雨的泥土路上，总是有污泥的，出门的时候，鞋子肯定是要脏的，但倘若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那脏的就不仅仅是鞋子了，还有自己的全身。而这就是一个习惯养成的过程。每个人都会在未知而又复杂的世界里犯错，有很多错是自己不情愿的，但是重要的还是以后。如果，以后能够痛定思痛地彻底改变，那一切就还有救，倘若就此麻木了，那以后一定还是会继续犯错。并且，这样的错只会变本加厉。
也许，人生是可以犯错的，但是绝对不能够破罐子破摔。
小北跟我说起他的第一次，他说那是跟他的女朋友一起在高一的时候。他很爱她，可是最后还是分手了。读了大学以后，彼此去了不同的城市。他在大学四年里也喜欢过一些女生，但都是自己最后选择了拒绝和放弃，他说自己很傻比。他说，他想毕业了去找她。可是当他开始去找的时候，忽然有一天看见空间了她和她男友的结婚照，那一刻小北说他彻底绝望了。
我说，“你这样还是很美好的啊。至少比起我的第一次和一个陌生女子过要好很多。”
而他却说，“其实都一样。真正的爱情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注定要错过的终究不会在一起。而偶尔邂逅的，也未必就是生命里的污点。这都是遇见，都是生命里逃不过的。不管外界用什么名称来定义，但对于人生和爱情来说，这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爱过，就是一生一世。当你遇见你那个她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只有眼前人才最珍贵。所以，你还是要好好地去坚持自己的梦想和爱情。你的错只是因为你现在的过失，并不代表你的以后。”
“谢谢，谢谢你。谢谢你跟我讲这么多。觉得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我觉得，以后再难熬也都无所谓了。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比起你来，我也算是过来人吧。你是因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经历过爱情。所以才会这样。你还是很单纯的。其实做这样龌龊的事情的人多的去了。但是像你这样认真拷问人生的人真的不多了。所以，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之前有一个朋友可是这方面的老手，但我还是跟他是朋友，你也见过的。所以，你放心，我是真的不认为这是一件事儿的。你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就好了。再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如何把心都集中在工作和读书上。你不是说你还要考研的吗？你要想着怎么样才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啊。”
“嗯嗯，是啊。还好有你，如果不是你一直提醒着我。我还真的会不知所措的了。但我还是怕自己再犯错。我真心的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犯第三次了。现在我几乎关闭电脑很久了，也不怎么用手机了。感觉这些都是病魔的导线。”
“看你这个样子。我还是很相信你的。再不行的话，就买一包老鼠药，随时准备着喝下去。要对自己狠一点。”
“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很怕死的人。我这个肯定不现实。还是要来一点现实的招吧。”
“老鼠药也不会死人。最多就是花一些钱，洗一下胃，受一点苦。不对自己狠一点肯定不行。”
最后，我还是觉得他说的对。要对自己狠一点。
只是，我始终还是走不出自己的阴影。小北跟我说，这不是阴影，这只是一个牛角尖。他说，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是会犯下很多错事，但是如果没有这些错误，人生就不完整了，如果你觉得这是错，那你就努力克服自己，永远不再错就好了。
很多时候，我也自己问自己，我的人生到底该怎么活下去。至于死，我肯定是没有勇气面对的，我还是很爱很爱生命的，我还想看很多没有看过的风景，还想去很多没有去过的地方，还想做很多没有做好的事情，还有，最重要的是，虽然我亵渎了爱情背叛了自己，但我还是要渴望遇见一份真挚的爱情。至少，我没有背叛过爱情。
以前小北常常跟我讲，他说，小西啊，你这个人就是有一些死心眼，你看看你身边有那么漂亮的女性朋友，你怎么就不好好珍惜呢。我跟他说，小北，你不懂，我把她们当做很好的异性朋友，说了只是朋友，就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不然，我真的害怕连朋友都没有了。小北说我死心眼也好，说我愚笨也好，但就是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不可救药之类的话。现在我真的好想有这么一个朋友在我身边常常这样子骂我。
也许，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世界对自己最大的考验吧。若是一个人能够熬过生命中所有的苦难和悲伤，那一定就是成功了一半。可是，如今，我还是没能熬过去。我陷在了深渊里。除了我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救赎。而陪伴我一路成长的文字，可能从此就多了一份责任，就是为我救赎。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生是幸运还是悲剧。只是，这一刻，我感受了生命中从未有过的迷茫和无助。感觉那些曾经无数个愿意陪我一路走下去的人，就都渐渐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些许的人还在不离不弃。
到底是什么样的灾难能够如此摧枯拉朽般地消耗了我的所有。我已经无法言语。
小北应该是正常人的思维，但这只是正常男性的思维。后来，我跟小北说，“我以后遇见了我的妻子的时候，我该怎么跟她说呢？”
小北一脸正经地跟我说，“说什么？不说啊。你怎么这么单纯呢？”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我不想彼此欺骗。”
“你就跟她说那是你一个人的时候犯下的错。就说都怪你没有早点出现。本来，这个时候，你只需要对自己负责。”
“哦。好吧。”
我知道，小北这样安慰我，是他觉得最有效的方式。可是在我看来，就是对一种错误的纵容。可是，再怎么样，他也是在努力地安慰我啊。要不然，怎么说呢？难道一个朋友，就该不停地责骂你，让你体无完肤吗？那个时候，你也一定会觉得自己受不了的。
后来，我讲完了我要说的话。其实，是我自己觉得讲完了。可能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什么事情吧，他早就不在意了。因为他后来跟我讲的都是他觉得类似但又事实上性质不一样的故事。就是上面提到的他跟他以前女朋友的故事。
讲完了之后，要说再见的时候，竟然会像恋人一样，“拜拜”“拜拜”“拜拜”“拜拜”连续说了几次。后来，我说，“你先挂”，他说“你先挂”，后来，还是他先挂了。因为他还是比我要稍微干脆一点。其实，在过去的时候，都是我先挂的。但是这次，我真的是太感伤了，太难过了，自己觉得太卑微了，就还是指望着他会再说一句什么。
可是，我也明白。自己内心的痛苦，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全部体会得到的。毕竟，这是自己在承受。也许，这一辈子我都注定这个样子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可以挽回过去的两次错误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时光既不可能倒流，记忆也不可能消失。所以，一切就只有在岁月里，等待着它自己消解。也许某一天，我再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痛苦流涕，还是会觉得苦不堪言，还是会觉得龌龊不堪。但是，我就是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现在的我还是一个人生活，还是过着安静而又简单的生活。和出事前一样。只是，我的心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多繁杂的事情了。因为，此刻的自己明白了很多东西。我知道了，什么是活着的意义。活着，不是为了虚空的欲望，也不是为了丑陋的低级趣味，而是为了爱与被爱，为了真挚和美好，为了生命的长度和厚度。
我此刻渐渐意识到，目空一切的人是迟早要被一切抛弃的。在我的心里，似乎世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都是无所谓的，对错也是没有界限的。所以，在我迈向错误的那一刹那，始终是没有丝毫的悔意。是只有，在做了那件错事之后，才瞬间陷入了无限的空虚和追悔之中。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难道这就是成长吗？用如此大的代价所获得的，不过是一生的忏悔，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在不停地这样抱怨，可是谁也不会给我答案。
我知道，小北不是哲学家，也不是圣人，他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也不能够给我答案。这样的答案是要我自己一个人去探寻的。也许要花费一辈子的时间。
现在的我，再也不敢怠慢生命了，也对自己不那么放心了。
我知道，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够去面对，既然已经知道是错了的，就要拼命地去纠正。过去的是无法改变，但是以后一定不能够再犯。
我常常骂自己说，“聪明的人是一次错误都不会犯的。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会犯错之后，还犯第二次，而我是极笨极笨的人。真的是愚不可及。”
可是又能够怎么样呢？
生命是那么漫长，要是能够永远都记得这样骂自己，也许以后就真的都好了呢？可是，会吗？
但愿吧！
不，一定！
2016年1月24日星期日13时2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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