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重生的母亲,还没有出门散步,风和日丽的今天,带她出门走走。
也许是遭受了两度劫难,母亲再也不是那个风风火火,能提着一担水桶从东村奔到西村不晃出一滴水的母亲。
因为脑梗,母亲的腿脚不灵便,走路颤颤巍巍但她又想像原来那样大步流星,于是每一步变得急促跳跃,我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一个豁口差一点扭到脚,惊出一身冷汗。
母亲因为没有觉察到并不当回事,憨憨得戆笑。母亲是真的老了,像蹒跚学路的小孩子一样,不一样的是她不愿意相信记忆里曾经的强悍荡然无存,以至于现在的每一步都很倔强又无奈。
爬上桥,梅花正盛。“蛮香咯!”母亲靠在水泥桥栏杆上,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屑。她说过,比起种花,她更喜欢种菜。所以,我一直觉得母亲对花有成见。
母亲与梅花然而,我仍然觉得母亲和梅花的对视无比温馨,是在竭尽全力绽放之后才会心生赞美与肯定的惺惺相惜,人如花,花如人,盛衰相应的一路,懂了她也懂了自己。
母亲与湖再往东走,经过寺庙,来到了鹅湖堤坝口,彩虹步道,芦苇枯槁,暖暖的风吹开了母亲的眉头,笑出了发自内心的欢愉,我用手机抓了一张,给母亲看:“多美!”,她又“嘿嘿”戆笑。
“主要我帮你剪的头发好看。”我也笑着调侃:“能值四十块咯。”
陆陆续续有人上步道锻炼,或者散步。有夫妻档,也有亲子档,一会会来了好几对老姐妹,嘻嘻哈哈自拍的直播的,由衷佩服她们的勇气。
“一个外国人喏。”母亲的目光跟着西边过来的瘦高个男子,确实是金发外国人,辨识不出年纪,但步伐很轻盈。
“姆妈,你好眼力呀,确实是个外国人。”我挽住母亲的右臂,准备撤离。已经走了很多路了,感觉要半里地了,怕累着母亲。
看得出她意犹未尽,但还是很听话的折返了回去。走一段路在大石头上休息一会儿,看看脚下的绿化,想自己种的花菜一棵棵排列出各种图形,母亲说:“我种的中间是绿色的,这个是一层层红色的。所以这个是花,我那个是菜,所以叫花菜。”
桥堍下的村庄倒映在湖里,像素描画。母亲呆呆看着,两只鸭子嘎嘎得打破了倒影。“老话说春江水暖鸭咧咧最先晓得,湖里鸭子游得欢,要一天比一天暖热则!”母亲又轻声低语,说给我听,也说给鸭听。
母亲在石头上休息“要是咱们村口绿化也弄得这么好,每天你出来散步就好了。”我有点羡慕脚下的这个地方。
母亲摇摇头:“要是我们那里有湖,湖边也弄得这么好,两边老早都种上青菜大蒜萝卜了。”
“那不可能,村委里有规定的,绿化地带不允许瞎种菜。”
“有啥用,最后都会种菜,菜也是可以看的,欣赏的。”母亲带着一点点骄傲,想必真有那么一天,她也是其中一个积极分子。
土地对于她们这波农村人来说,何其重要,何其金贵,搞这么多没用的花花草草,还不如种点蔬菜解决温饱问题。
母亲与菜走一路,话一路,遇见了久违谋面的熟人,家长里短唠嗑,有的人大嗓门,有的人小细声,母亲说,大嗓门好弄头,小细声最难弄。
回到家,看得出挺累了,但母亲偏偏摇头摆手说不累。我说:“不累,下周我再带你去另外个地方走走,看看野景,活络活络脚筋。”
母亲笑,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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