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烟”

炊烟袅袅升起，这是小时候家乡的烟。清早起来，天刚蒙蒙亮，你睡眼惺忪，一边柔着眼睛，一边提着竹篮子或者挑着畚箕，高一脚低一脚往外走。割鱼草、猪草、垫栏草，这草那草，鱼塘、牛栏、猪栏永远都是无底洞，你再勤快，再努力也是枉然，猪、牛、鱼都张着“血盆大口”，甚至想把长草的大地都吞下去呢！这下一劳永逸了，省得我起早贪黑呀。可是又不能，还得清早起来，到处觅草割草。

春夏之交，各种草蓬勃生长，但镰刀还是厉害多了，你再怎么长，还能快过刀么？再则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一个肩负着重任的人，他们（她们）都是猪、牛、鱼的父母似的，千方百计想满足它们的嗷嗷待哺。许多时候弯腰太久了，偶尔抬起头来，轻轻吁一口气，不想太阳升高了许多，东山已经被太阳的轻纱慢慢包裹起来，那份很明显的阴影在慢慢收缩（那阴影把一山分成两个层次，颇有白居易的诗“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味道），开始是山脚，然后是树梢，再是山腰，最后是山顶，终于把东山彻底收拾了！太阳要收拾谁，还不是小菜一碟么？沐浴着朝阳，再老气横秋的人也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抖擞，虽然劳累，但劳动的汗水映着太阳的光芒，晶莹透亮，你又惬意了许多，所以说劳动光荣，愉悦心情呢！

也正是这个时候，十多户连着的各家各户的屋顶上忽然冒出一股股袅袅升起的炊烟来，好像商量好的，不约而同；没有钟表，也不知道啥时候了，但太阳收拾好了东山，炊烟缭绕着，你就可以回家了，不论早上收获如何，你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家；父母要是问起来，你就大声地说，该吃饭去读书了！只要说读书，祖母、父母都高兴地说，快吃饭，快去读书！一俊遮百丑，会读一点书，即便是三脚猫功夫或者装腔作势，多少可以哄人唬人的。

也有烟雨蒙蒙的时候。江南之美，美在烟雨吧？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或许你没体会过杜牧那感觉，不知道秦淮酒家啥模样；但春雨绵绵，空气中的水滴“蜕变”成烟，切身感受到了这烟雨的神秘，温柔和魅力，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呢。江南女子的温婉、多情和可爱，也许是受了它的蛊惑吧？情窦初开，朦朦胧胧，那感觉才是最好的，那情感才是纯粹真挚的。就像烟雨，就像花蕾，要开未开之际，积聚了力量，积攒了热情，积蓄了十八年的憧憬，等到敞开心扉彻底开放了，又没啥意思。不过，只要过程是好的，也别太在意结果。

人们隐在这浓浓的轻纱似的烟雨之中，近在咫尺也会浑然不觉。也是的，烟雨茫茫，天地苍茫，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寺庙都隐匿在这温温柔柔，无处不在的烟雨中，何况人或牛呢？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或许她只是朴实，只是善良，只是初见，惊鸿一瞥，怦然心动，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嘛。后来离开家乡，好像离开江南一样，炊烟也远去了，偶尔在脑海里闪现；烟雨蒙蒙不再复现，只剩下记忆和笔下苍白的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