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同桌

旧日同桌

瑜是我旧日同桌。她是近视眼女生，先天的高度近视，眼珠子凸凸的，记得初中三年，十三四岁的女孩发育看迟缓，胸部还是平的，估计不一定来过例假。

这个近视眼女生，不招男同学青睐，而且只能惹人烦。那个年代，大部份农村家庭都没钱给近视的孩子去配一副眼睛，瑜看黑板上老师的粉笔字很是吃力，有时候需要同桌的同学小声提醒。在分座位的时候，班里的学生谁也不愿意和她同桌。后来，班主任老师以加入共青团员为诱饵，做我的思想工作，我想到能够光荣入团，心一动，和瑜排了同桌的坐位，坐在最前面一排。这一坐三年天天如此。说真的，苦了我了，除了瑜整天唠唠叨叨，这看不清那看不清要我小声念给她听。还有另外的苦不堪言就是，我们的座位离讲台太近，处在老师的近距离监控之下，上课时总感觉老师的目光咄咄逼人，这让我浑身不自在。

初三时，我的成绩还不错，老师兑现了承诺，我入团了。瑜也一直想着报答我，半个月没有吃早餐，省下的钱买了两张电影票，请我晚上看电影。什么样的内容我忘记了，只记得电影院的木椅好硬，瑜脱下她的外套垫在上面，我们可以稍微舒适一些。

两个小时的电影只看了一半，瑜说头晕心慌身体不舒服。我说你身体不舒服咱们就别继续看了，瑜说她动弹不得。我那时也是个懵然无知的青少年，一时没了主意，只好让瑜把头靠在我的怀里。瑜疲倦地闭着眼睛，靠着我，我的心一直咚咚在跳，我真的能闻见女孩子身上那种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瑜从口袋里掏钱，悄悄塞给我，羞涩地说，去给我买点卫生巾吧，我例假来了。

"什么是例假”我问瑜

"就是女孩子的事，你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

我明白过来，是女孩子的生理期，我去电影院的对面小卖部为瑜买了卫生巾。瑜去女厕所一趟，回到我身边时，电影差不多要散场了，我和她一起走回学校，九点半以后，校园关门了，我和瑜是住在不同的男女宿舍的。还好，围墙只有一人多高，我急中生智，先蹲下来让瑜踩着我的肩膀送她到围墙上趴着，我再努力攀爬着，到了围墙上舍命纵身下跳，所幸安全着陆，我又如炮制，让瑜踩着我的肩膀落下来。瑜也跳了一下，我很清楚地看见，她的裤缝里有几滴血滴在我的背上，我嘴巴惊讶得张得老大，只是不敢吱声，进校园后，我们就要各归各的宿舍了。

不过是看了一场电影，窥见了女孩生理期的一些秘密。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的，有说我和瑜早恋，甚至说成少男少女都偷吃禁果了。班主任老师悄悄带我到他的宿舍关上门之后问了我事情的经过。我说就是瑜为了感谢我同桌几年对她的一些帮助，陪我一起看了一场电影。

老师没说啥，在初三下学期的时候，瑜退学了，说是父母不让她读书了，去学缝纫技术。瑜跟我告别是，呜呜地哭了。瑜说她其实好想继续上学，和我一直同桌，直到上大学。

那之后一眨眼，廿年过去了。红颜弹指老，昔时的同桌瑜已经是一个十五岁孩子的妈妈了。瑜说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打探我的行踪，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还许个愿，想找到我，嫁给我。只是一直得不到我的消息。我在南方的城市呆了多年，因为事业不顺，一直深居简出，和故人没有往来，就像我从这个人间蒸发了一般。

再见瑜时，是在网上收到的信息，我们一位同学在网上晒了当年的毕业照。之后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当年的全班同学一个个“揪"了出来，也不是百分之百，有两三个只能大海捞针了。我们约定了在一个大酒店，举办了一次同学聚会宴。混得有头有脸的几位争抢着买了单，这其中一位就是我的同桌瑜。

中年以后的瑜，眼睛早恢复了视力，不近视了，她素面朝天，颈间，手腕，看不见金银铜铁锡。可谁要以貌取人，那就看走眼了，她现在家里开着两个矿石厂，在郊外的住房是一座私家园林。

那天，我在H市高速公路口下车，就是瑜驾车来接我的。我坐在她的小车上，从城东到城西，满城转悠。瑜的车开得极好，我们坐在车上聊天，沿途欣赏小城风景。沿途，瑜不时惊叫，要我看公路两旁各色的花卉，苍翠的林木，碧绿的小草……

瑜仍然童心未泯，而我想起和她同窗同桌时的情景，想起当年我们一起看完电影，攀爬学校院墙，她裤缝里的几滴经血滴落在我的背上。

这一切，恍如隔世。人生在世，名利色欲疾病贫穷痛苦，都不足以成为困扰。年少时，人生像花一样美好，可如花美眷，怎敌得似水流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