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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二十世纪的朋友

给我二十世纪的朋友

作者: 解药p_p | 来源:发表于2017-09-20 00:05 被阅读0次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再摸过那泥巴了,我好想 再摸一次脏脏的泥巴”

大院是爸妈单位分给职工们住的地方 在城郊 靠着高速公路

我们家还住在大院的时候 应该是 1999年左右 那儿的楼都是六七层 花园大且树多 水流细而澄澈 除了这几幢钢筋水泥 没有什么21世纪即将来到的现代气味 自然而朴实 爸妈的同事们都住在这儿 家家户户都相互认识 我三岁的时候 仍然在这里生活 因为年纪太小 现在能想起来的也只能是零散的感受

最喜欢的是大院的夏天

那儿会有数不清的黄果兰花和绿得发透的茸茸草茎 混合着泥土的香味 和家家晾晒的衣服散发出来的干净的皂角粉的味道 天也蓝的透彻 这处城市之外的圣地 兴许只有我认真打量过 在不上幼儿园的时候 我跑遍了整个大大的花园 每条小路我都曾走过 小水塘边的铁栏 没有一处不是我曾靠过的 我常靠在上面 眯起眼睛看天 想象外面的世界和一个叫做“长大”的重要的事 但有一处 那后院连着一个小山的地方 因为胆儿小 我没上去过

断续的片段中 我看得到水塘里水草间倒影的比我更高的假山 还有夕阳穿过那丛丛暗绿色的铁树照在我紫色绒布裙子上 我努力的想用舌头去试阳光的温度 失败了许多次

我那时对晴天甚是喜爱 每到晴天 整个院子色彩立刻明丽起来 如在看画 也常常望着后院普通呆板的水泥路发呆 至今 仍然想得起上面不规则的纹路 我还非常爱玩泥巴 有一套很完备的“玩儿泥工具” 最讨我欢心的 是最小巧坚硬的小红铲子 我总是把手弄得脏脏的 妈妈在二楼看电视 也不理睬我 我倒仍然是深乐其中 直到晚饭时 被她温柔地唤我回去 我便乖乖地从沙发后面捣鼓出我的小竹凳 看着新闻联播 喝爸爸熬的绿豆粥

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再摸过那泥巴了 我好想 再摸一次脏脏的泥巴

新世纪的钟 一声又接着一声

搬家到城里的那天 下着小雨 天色有些阴沉

我记得 我没心肺地一步跳上来接我们搬家的大卡车 第一次坐卡车 我极兴奋 车开走的时候 我甚至没有回头看它一眼

那天不是晴天 也不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它的最好的样子

我已 不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它晴天时候的样子了

车发动的时候 我没有意识到 我正在失去我的画 失去这一片片的树和草 失去每年夏天都要摘下一大簇的黄果兰 失去我的1997 1998 1999 2000 失去因为我的小 而感受到的院子的大 那一份喜悦和新奇 我就这样坐着卡车走了 我甚至没有和它说再见

我不知道它会怎么想 它的伙伴竟不曾同它说再见

后来 我搬进了新家 上了小学 后来 又上了初中 高中 现在 到了别的城市读大学 父母不在一起了 我的心性 感觉与从前大不相同

大院却依然在那里 即使我已经高了 胖了 发尾卷了 成了它认不出的样子

它不曾说过话 静默的看着时间 爬过它的肌肤 为它留下一道道痕迹

我不曾怎么想念过它 我甚至没有好好地回去看过它一次

后来 父母的同事们也都陆续搬到城里 大院越来越空 越来越空 到现在 大院已不再住着人了

每次从外地坐车回来 都会经过大院外面的高速公路 我总是会整脸夸张的贴在车窗上 在迅速驶过的几秒钟内 认真尽力地看大院几眼

新的公路太宽了 太宽了 我竟不能看到我曾经拥抱过的那棵树 竟也不能遇上一个好晴天

我只能看到依然硕大 布满锈痕的大门 还有一些凌乱的草 一些被掘起的小路 堆放着许多 旧而脏的轮胎

它已越来越老 越来越破了 常年没有住着人 已不再有生机了 好多黄果树 只怕都倦于无人赏看的开放了 哪似从前 盛夏晚饭后 每家的父母领着孩子 做一根长木杆 再麻利地弯上一根铁丝线 只要看准了哪一朵最大最美 就轻巧的钩住花茎 再一旋那木杆子 一朵漂亮的黄果兰就掉了下来 孩子们尖叫着在树下跑着寻着捡着 父母们伸长了头借着傍晚点点的余晖继续向树上张望着 空气里浮动着笑声闹声 还有沁人心脾的独特花香味

后来读过许多好书 里面曾有过不少关于“童年”“家”“院子”“亲情”这样的介绍 每每读此 我脑子里都会浮现出许多温暖的场景 起初我不明白这些莫名的场景来自哪里 甚至迷信过会否是前世记忆之类的东西 后来恍然 这一切景象 竟都是来自大院的 无论是阳光正照的平整小路 还是蝉声充耳的清爽夏天 都能够从曾经的那里 找到答案

我是九七年出生的 有幸出现在了20世纪这样伟大的世纪 最后三年里 我也有幸在大院里度过的

我突然对大院心生许多愧疚

不知这份愧疚从何而来 也许我是在替时间向它愧疚 我的难过 应该仅仅只来自于物非人非 光阴飞逝而已 城市发展的越来越快 漂亮的电梯公寓一座接着一座 过几年 兴许大院里的楼会被拆除 大院也移作他用

而我 我也许不再回去看它了 现在的我已不认得它 它亦不再认得我 这样陌生而久违的会面 会让我更加愧疚与难过

我只有资格 用毕生的时间 怀念它 怀念我在20世纪的大院里短短停留的童年时光 怀念对人性一无所知却能与自然中的一切对话的奇妙 怀念一张小竹椅 以及 小县城边缓慢平和的日出日落

我已不再能心无旁骛的站在那里 无知而单纯的畅想我的未来了 这是我失去的 亦是我获得的

很遗憾在当时在打开卡车车门的时候我没有说出口的 我知道那是它想听到的 现在 我要郑重说出口的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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