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叶枝要结婚了,我也依然留有幻想。
“叶枝,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就算是我不能帮你,我阿达也能帮你的,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
“曲体哥,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了。你也了解我的性格,这门亲事是我自己同意的,我呢!知道你关心我,但这是我自己的终身大事,我知道该怎么做!曲体哥请回吧。”
彝族人结婚大多很传统,基本上还 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所以在婚前都是不认识的。而叶枝也是如此,这些人婚后往往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去慢慢适应,才会真正的住到男方家里去。而这段时间她在村里的小学旁听,然而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自从那一次分开之后,再一次见面已是我高中毕业,我所有的志愿都是填的北京。我想就算是叶枝去不了北京,我也可以帮她找,我明知叶枝不可能跟我一起去北京了,但我还是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这里……
回到村子里时,叶枝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她的长发不再是高高扎起,而是卷起来,再裹了头巾,穿着肥大的孕妇装。我那时大概是有些烦躁,拖着行李箱、低着头。闷闷地往前走,迎面撞上了个小妇人,连忙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自顾自的走了。但我从来没想到过故人相逢。
大凉山的冬天来得早,父母已经在夏天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柴火了。我一放假就放下行李去树林里找父母搬柴火,然后我聊起了路上遇见的小妇人。父母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砍柴,我也只好把没整好的柴火继续整理、堆放、捆绑。很久没有用过力的我,从山上把柴火背下来很累很累,汗顺着背夹流下来。
回到家马上洗澡,然后给父母做饭,这一天也就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叶枝了,顺着那条坑坑洼洼的老路,我看见她叔叔坐在那里抽旱烟。我打开一个成年人形式的微笑:早上好!
“早上好!曲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作为我阿达的儿子,在村子里,大家见到我都会客客气气的,礼貌地问一声好)。
“昨天回来的,叔。叶枝呢?在家吗!”
“哦!你找叶枝啊?她不在,这孩子老早就去婆家了!现在的孩子啊!不像那时候,要结婚几年才真正去婆家,是一结婚就走啊!”
“好……好的!她找到幸福了就好。那我先走了。”
我一路上迷迷糊糊的走着,没有看见阿达,还差一点掉进泥土里。
北风—(二)回到家,发现阿达的鹰睛正在盯着我,“我知道分寸的,阿达”。
“那就好!而体(叶枝的叔叔)这一家人向来是不懂规矩,当初要不是叶枝这孩子同意结婚,还想着破坏我的血统,自不量力的家伙,这可是我的独子啊!”阿达的声音似乎来自远古的神话,在我这位人人敬重的阿达看来,血统本身已经超越了我。
“吃饭吧!你阿莫已经煮了饭,在柜橱里趁热吃吧”。
就这样,放假时期我到处走亲访友,作为我阿达的儿子,我有着代表他本人去参加家族活动的权利。而我阿达也觉得我必须要去让那些人认识我,并且臣服于我的期望。假期过得很快,已经八月下旬了,我才真正的闲下来,还有六天就九月份了,我开始在家准备自己的行李,通知书上写着九月一号报名,我准备八月二十九号走。
今天是八月二十七号,我早上做完饭就去地里找父母回家吃饭,远远的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开始莫名的悬起来。这是叶枝!叶枝!叶枝!
“叶枝,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
她的笑容荡漾开来,“我这么做,有我的原因,那个人也很好,你不用担心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直都在村子里啊!那天我去找你,但是你叔说:你不在。”
“哦!我那天可能上山去了”
原来那天我撞上的小妇人上叶枝,可是为什么她穿着孕妇装呢!“叶枝,你好像胖了不少啊?”
“呵,我是觉得干活容易弄脏了,所以穿了我婶婶以前的旧衣服来着,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那个,额,我我过几天就走了,去北京,你把你阿达的所有回忆说给我听,还有所有关于他的信息。我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说到这里,她眼神闪烁,却很快黯淡了下去,缓缓的抬起头来“我阿达你就不用找了,叔叔婶婶说:他死了,但如果你见到他,请告诉他叶枝还在这里等着他,你走吧。没有必要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那你相信他们说的吗,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要你阿达了吗?你想想……”
“停,你不要说了,如果我阿达活着,他又怎么会不来找我,但我又觉得他还活着,不过我阿达和我失去联系肯定也跟我叔叔婶婶有关吧!哼!我是不会离开她们太远的,因为我要知道真相。”
“不,不行!你不能这样,我马上就到北京去报名了,而且你阿达肯定也在等着你,你怎么能被自己的想法所蒙蔽呢!”
“够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不过这是我阿达留下来的照片,你看看吧!只是让你看看而已,我先走了,一路顺风。”
这是我的叶枝没错了,她从来都是这样,固执, 蛮横,又脆弱……
我拿着这张泛黄的照片,慢慢离开了这个地方准备我的行李,我知道即使是我即将离开也见不到叶枝了,我小心翼翼的把她给的照片保存好,放在行李箱的底层,离开这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清晨,坐上了去北京的列车,我知道我们终于是不可能的了,但我会尽我所能帮她,只要她有需要……这样想着眼里竟然全是泪。
青春这本书,实在是太仓促,让我流着泪慢慢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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