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亚良
那一条路那一天我站在楼顶,风呼呼地卷过山岗,我眺望着那一条路,茂密草木簇拥着路的两侧,经年累月的,如今路面已经无法辨认了。斜射的夕阳正在慢慢地消退。路像年迈地老者,正背向喧嚣繁华,渐渐走向孤绝与荒凉。
马路穿过村庄的中央,时常有汽车飞驰而过卷起漫天的尘沙,然后消失在暮色中。也许我也该忘记那一条路了,有一天我也会像过往的过客一样对它漠然视之,甚至有一天我离开这片贫瘠的土地,远到他乡去落地生根。
但尽管现代文明带着人们走向了康庄大道,无论我们过上了什么样幸福生活,我们都不该忘记曾经有几代人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生存的血泪史。
他们翻过一座座山头,连夜劳作,有的在漫长的回家路上疲劳而死,尸体被同伴抬回,父母的痛哭声撕破了村庄死寂的黑夜;有的被异族人用砂枪射死,肉身化作泥土,填实了路基,脊骨化作石头,筑高了山梁。从此生存路也变成了不归路。
但他们依然前赴后继。当丈夫出门时,妻子害怕地颤着手,饱含热泪地拉住衣襟想挽住丈夫,但看着床上嗷嗷待哺的孩子便艰难地松开手,强忍着泪水说:“阿哥早些回,莫让阿妹等太久”。而这一去却是一对对夫妻、一双双恋人最后的诀别!
想要留住爱人却又不得不眼巴巴地目送着爱人的离开。从此妻子、恋人们的悲痛变成了一首首催人泪下的山歌。
每当男人们出门,她们就成群结队的集结在河边,唱着山歌为爱人壮行:
阿哥此去多辛苦
一路狂风一路雨
阿哥莫要怕狼虎
阿妹夜夜祈安福
阿哥莫要迷了路
牢记家中老父母
盼得阿哥把日出
盼来阿妹把衣补。
就这样盼啊盼……当听到有人夜归,她们兴奋地点亮油灯出门看,发现不是自己得爱人的时候,她们会满怀期待地问:“我家阿哥回来了吗?”、“我家孩子他爹什么时候回来?”……
有的迫不及待,夜里挑着油灯到村头等待,夜间的凄厉的风雨吓得她们害怕地闭上眼睛,躲到磐石得后面。可任凭她再怎么等,都等不回他的爱人了!
阿哥莫要迷了路
牢记家中老父母
盼到阿哥把日出
盼来阿妹把衣补
这期间忍受了多少煎熬的等待?承受了多少无奈的谶语?
如今每天都有以百计的豪车经过宽敞的柏油路,那一条路被路过的人当作一道普通的风景看待,但又有谁知道,曾经有一个个年轻的生命视死如归地从那道山梁上匍匐而过呢?!即使他们的后代,在先人奠定了物质基础的今天,他们又何曾想过今天生活的来之不易?他们何曾抚摸过这一片洒满了父辈的血泪、滋养着他们生命的故土呢?!
是的,在外界眼里,广西千秋万代受到自给自足地农耕文明的灌溉,眼界狭窄、目光短浅;广西远离经济中心和文明中心,落后、食古不化;广西人给人的印象更是憨傻、无趣,只懂日夜劳作,养家糊口。
事实上,现在不管淮南还是朔北,在社会转型的背景下都在经受着颠沛流离,一幅幅背井离乡的画面正在重新涂抹。
如此想来,那一条路还是存在的,尽管人们把它遗忘、尽管历史的风尘将它淹没,它永远横亘在我的内心深处,仰望着它,我不再害怕脚下的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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