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林擒盗
明晃晃的刀带着几根发丝险险地略过头顶,滴答滴答,如珠般大颗的汗水落下,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喊打声,剑劈声,马鸣声⋯⋯
“速速缉拿益州大盗刘慕行,不限死活”
一似官兵头子的中年男人边呵斥着边将手中利剑挥指眼前这个,一手撑着地,一手按着斗笠,尽力将头埋入底下,身子半蹲的男子。
斗笠下的他剑眉星目,二十多岁,颇具几分帅气,正大口喘着粗气,刚刚一疏忽被人近了身,斗笠上还被刮了一刀,裂开了,若不是多年以来行于刀刃,怕是早身首异处。
此刻,他腿向后一登,手抓入袖中,丢出,“咻!”,随着表情呆滞的衙门小卒的一声凄厉惨叫,男子身影如鬼附身般遁入林中。
整个过程不过5秒……
中年男人一脸惊愕,上句话才刚喊完,脸上似仍留着那得意扬起的嘴角,这就又让他逃了,楞了会儿,便厉声大喊:
“追!”
晚风渐消,月似那男子,隐入了云后,黯黯渐无光,林子笼于黑影,稀疏有几火光⋯⋯
2、醒于医馆
“啊?!你醒了吗?没事吧”耳边传来一少女轻语,带着担忧与惊吓。
眼前景象恍惚,眼睛似还未适应光的涌入,片刻,屋内景象渐清晰,屋舍不大,正中墙有一人高3人宽的药橱,前摆一长桌一椅,桌上贴有“诊”字,左侧一大门敞开,右侧一小帘门,其余仅有几张小椅。
此时,刘慕行正躺于屋角一睡铺,一位少年女子蹲于铺旁。
一席青衣裹纤姿,一头翠鬓垂两肩,螓首蛾眉,齿如编贝,双目含清泉,双耳坠花叶,鼻峰微翘,樱口微张,朱粉不深匀,药草淡淡香,年华似桃李,貌美赛霞姝,双手捧一捣药钵,表情惊疑,喜忧参半。
刘慕行艰难地坐起身,只觉胸气不通,干咳一声,少女连忙喊:“你伤势未愈,还是别勉强了,躺个些时辰再起吧”刘慕行蹙眉微皱,便闭目躺下,想起当日情形,即便是几次半脚过鬼门的他也不禁寒毛直竖。
那晚他为了甩掉官兵,急着逃亡,但夜色突然暗了下来,一不小心踩了个空,摔下坡,晕在了林中。
“嗯?小女名叫木香茹,是一名郎中,父母几年前就不在了,馆中大大小小皆有我负责,前三日在山上林中采药,见大哥倒在地上,就将大哥扶到我的医馆,若不介意的的话,可以考虑病好后再离去”
木香茹说时神态严肃,似你就想走,也会用万句大道理将你留住。刘慕行看着眼前少女轻点头,“在下姓刘”后开口艰难地问:“请问这是哪里?”木香茹听到这微弱的介绍与询问,轻咦一声,“在你摔的山头脚下,是锦城郊外小村”
锦城?看来自己的金主就在不远,这起买卖做完便能有几年清闲日子了,刘幕行心想,时正清晨,木香茹以采药为由出门,待近中午,刘幕行渐渐能起身。他伸手将自己的包裹拿上前,打开仔细检查。
盘缠,暗器,衣物都在,最重要的是,刘幕行拿出一条金凤叉。
这叉子极其华丽,整体亮金,上雕一凤一凰,叉头闪烁金光,叉尾突九羽,栩栩如生,如真凤所化一般,这便是锦城那大户人家以几百两银子雇他盗取渝州一仇家的家中之宝,它还在!刘幕行便觉心安,收拾好物品,跨上包裹,留下一两纹银,便想离去。
3、风云突起
“村里出现三名官兵,说要搜查房屋,好像是找什么东西,刘大哥你先出门外,我好让他们搜查”
木香茹此时从门外娇喘吁吁,背着个药筐子,倚着门说道,下一刻她才慢一拍地发觉刘幕行已经打算离去。“刘大哥你能走路了?!太好了,嗯?我这有一些草药,你拿去服用,便会好得快些”
刘幕行呆愣着,他万万没想到,官兵竟会这么快便找上门来,不过也是,周边村子本就不多,若是官兵分开搜寻,怕也不用多久。
他看着木香茹,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至少比他以前在天门阁见过的那位千金还要更胜几分,且更有着几分清纯。
她救了他一条命,他不能连累她。
“里面的人出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呵,官兵到了!
刘幕行眉目紧锁,他脑子飞快转动,寻找着逃离的方法,可这民屋哪来的暗道啊!看着木香茹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硬着头皮,挪动着尚未痊愈的身子,只愿官兵当日并未识得他的脸。
“你们快点!还有好几个村子要查呢,赶紧的!”官兵不耐烦地叫唤着,对他们而言,这次跟丢益州大盗是一次很重大的错误,一群人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他们看着刘幕行似有重伤在身,眼睛微眯,相互看了看,好在并没有认出来
“他是村北养马人家,今日骑马摔了腿,正疗伤呢”木香茹怕刘幕行会遇上麻烦,赶忙说明,其实她心底有着不确定,总感觉事情不太对劲,跟刘大哥有关!
刘幕行听了木香茹帮他,忽然多年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温暖与触动,她不仅无故救他,且还在此时仍帮着打掩护,他更加感到对不起她了。
“我说怎么那养马户屋内无人,只有一匹马”一官兵恍然大悟一般,其他两个也这才想起,刚进村时的确有户屋子养着马,只是屋内没人,其实养那匹马的是木香茹她爹,虽然她爹去世已久,但木香茹仍每周过去喂养。
“进去搜吧!我们快点,别耽搁了”
官兵急匆匆,进去搜了起来,刘幕行吞了口唾沫,转身便要离去。
“嗯?等等,这斗笠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糊弄本大爷?”3个官兵提着一个斗笠冲了出来,刘幕行双眼睁大,他忘了他的斗笠不见,可能是被木姑娘收起来了,木香茹一脸茫然,她不知道这个坏了的斗笠怎么会受官兵质问,但却看得出3个官兵气焰汹汹,此刻吓得不敢说话,本就小巧的她,此时显得楚楚可怜,
“这个斗笠是在下的,怎么了?有何问题?”刘幕行心里有些许慌张,但表面上却淡定依旧,左手偷偷钻入袖中,按着暗器,右腿微翘起,似松开便能跳出好几米,此刻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个斗笠上有剑劈痕,与那日那顶斗笠上被刮的痕迹一模一样!”
“好你个益州大盗刘幕行,找了你整整三天,可把你逮着了,速速投降”
“别废话了,快上”
一个官兵抽出官刀便冲了过来,好在刘幕行早有准备,他一个箭步躲过了这一刀,手上露出一把匕首,朝着对方的肚子就捅上去,“噗呲”,鲜血从官兵肚子流了出来,他痛苦地哀嚎着,倒地。周围的百姓一顿哗然,顿时乱成一片,逃往各自屋中。
刘幕行身体传来一阵剧痛,他本就受伤未愈,如今又要以一敌三,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他将木香茹拉到自己身后,将这瘦小的身子护在了自己高大的背影下,深呼了几口气,屏气凝神,右手也掏出了一把匕首,蹲下身子,目中凶煞气息油然而生!这一战不可以输,因为他有要保护的人!
两个官兵冷汗直流,刚刚同伴的惨叫惊醒了他们,眼前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小偷小贼,那是让整个益州衙门都颇为头疼的人物!
他们左右散开,分道夹攻,嘴里大叫着,像是为自己助胆一般,刀起,刘幕行后退两步,又一个箭步冲向左边,因为左边的那人明显更显懦弱,他敏锐的眼睛看出,他的刀极其不稳!“叮”,匕首与剑碰撞,官兵立马想收回刀,刘幕行用脚向他踢去,那位官兵应声倒下,刘幕行一刀直划脖子,官兵抽动了几下,声音似被永远关在了喉咙中,失去生机!
从挡刀到杀人,整个过程,也就不到3秒,随后刘幕行转而击右边,速度很快,如那桐木上的丝猴,从一棵树跳向另一棵,且最左右晃动很快,眼睛根本无法看清他的位置就来到了官兵眼前,官兵冷哼一声,刀落下,但换了个方向劈下!刘幕行压弯身子,两匕首向上一顶,抵住了那一刀,而后一个扫堂腿击向了那位官兵,那位官兵好像知道他又是同样的一招,双腿猛然向上一蹬,刀起,这一刀来势汹汹,是直奔刘幕行的脑袋而来的,刘幕行见对方不吃招,左手中忽然扔出匕首,官兵的一只握剑的手突然被刺中,顿时剑拿不稳,刘幕行右手顺势往对方的脑袋上一刀,官刀落地,官兵倒地,他嘴里吐着血,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刘幕行感觉身子骨快散架了,刚才的战斗他已然超出了身体负荷,此时全身都在发出强烈的不满,他痛苦的蹲下身子,他还不能倒下。
突然,一声厉笑传来,很是突兀,刘幕行急忙寻着声音望去,一开始被他捅了肚子的官兵竟站了起来,惨笑着向着木香茹砍去
此时的木香茹已然呆滞在那,她惊恐地望向向她冲来的官兵,刘幕行怒吼了一声冲了上去,她帮了他那么多忙,而她却因为自己生命不保,刘幕行虽然做了一辈子大盗却向来有恩必报,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木姑娘倒在自己眼前。
“啊!!!”刘幕行用尽全力推开了那位官兵,但自己的手却被官刀重重地挨了一刀,身子半蹲,强忍着不倒下,官兵再也坚持不了,倒下,气绝身亡!
四、我的病人
“刘大哥,你怎么样了,我⋯⋯我⋯⋯我这有药草,你别倒下啊”木香茹早已梨花带雨,她此时的样子看起来着实让人心疼,小巧的身躯紧紧抱着刘幕行,不知为何,刚刚那一幕,那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好似拨动了她心中的某根弦,她无法看着他就这么倒下。
“木姑娘,我没事,这几日多受照顾,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村北的马是你的吧,卖给我,我这就离开,那群官兵很快会过来的,木姑娘,刘某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受惊,以后有缘,我定让你住进大宅邸里,刘某很高兴认你这个朋友”
这应该是刘幕行活了大半辈子说过的最长一句话了,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眼前这位木姑娘了,无故让她惹来杀身之祸,他得走了,不然⋯⋯
“我跟你一起走!”木香茹带着哭腔喊道,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刚刚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失去父母以后许久未曾有的温暖,那一背影深深地印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们要是回来杀我怎么办,没人保护我怎么办!”刘幕行有点语塞,虽然这种可能性不高,但的确存在,况且只要他找到金主,便能安然无恙,毕竟他对金主来说是一件难得的武器。
“而且,你是我的病人啊!”
说完这句话,木香茹便用着纤细的身体扶着刘幕行往着马厩走去,刘幕行听到最后这句话,很是触动,病人是吗?他感觉自己反而成了被保护那个。
五、奇特之感
骑上马,刘幕行将木香茹揽在身前,木香茹俏脸一红,她从未如此与一名同龄男子靠得如此近,对方的呼吸在嘴边轻轻传来,宽广的胸膛如温暖的被子一般包裹着她,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得风寒了,需要吃4片银花和一小捆甘草,或许还需要泡一些桔梗叶。
刘幕行强忍着痛意,鞭策着马往树林奔去。
夜色渐渐降临,距离锦城还有半日行程,刘幕行再也坚持不了,他松开了缰绳,表情痛苦地坐在马上,木香茹赶紧让马停下,将刘幕行扶下马,刘幕行走到了一棵树下,靠着树,刘幕行觉得自己好多了,起码手臂的伤口不再痛,且开始愈合。
木香茹将马栓于木桩上,便跑到刘慕行面前,拿出口袋中随身携带的草药,拿给刘幕行。
“刘大哥,这是药草,你吃下好得快些”
刘慕行接过药草,现在他静下心来,在这寂静的夜里,他觉得木香茹的声音如银铃般动听,与刀剑相碰的声音是两个极端,药草上还残留着木香茹的余温。
刘幕行看着木姑娘,木香茹看着刘大哥,今晚的月光并不吝啬,整个树林笼于淡光,两个人对视着,木香茹先脸红了,她的心跳极速加快,风寒?上火?木香茹只觉得自己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不比生病,这很舒服,刘慕行也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与一女子的单独相处过,他冰冷的心此刻感觉很温暖,有一团火在心中升起,愈来愈无法控制,他想抱住她。
一男一女互相依靠,却又彼此克制,在这个夜晚里,月儿高挂,秋虫低鸣,树叶低落,花朵还未凋零,远处小河咚咚作乐,没有官兵的杀喊声,没有村民背后的议论声,一切显得那么美好,若是一辈子能够在此定格,那岁月在此停滞不前,又何妨?
“我来保护你”“你是我的病人”。
六、陈家府邸
清晨到来,二人从疲惫中醒来,刘幕行不知道昨晚怎么就突然睡着了,一般这种时候他的神经会紧绷,可以三天三夜不入睡,木香茹也同样不知道,她只觉得很累又很幸福,她觉得自己昨天一定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草。
刘幕行将木香茹扶上马,他再上去,他的手已经好了一些了,经过一晚的休息,身体也没有那么疼痛了。
驾着马,快速地向着锦城奔去。
一路无言,刘幕行一直警惕着周围,而木香茹还再想着自己昨天到底吃了何种药草,这种药草要是拿来治那些抑郁心疾该多好,村里丧子的王大妈尤其需要吧。
临近午时,终于到达锦城,这一路上如此轻松多半与那金主有关,将马寄放于驿站,刘慕行带着木香茹按着记忆中的位置走去。
陈家,乃锦城第一大户人家,听闻家主与当朝宰相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反正在这锦城手眼通天便是了。
刘幕行进了陈家宅便被一侍女模样,但却眼神带煞气的女子带着一路往深处的屋子走去,而木香茹则被安排到了客房,她在那里焦急地等着刘幕行的归来。
转眼又黑夜,木香茹仍旧呆坐着,她很怕,怕刘大哥一去不回,怕官兵冲入房中。
“咚,咚”
“谁啊”木香茹小心翼翼地轻喊
“木姑娘是我,刘幕行”
木香茹打开房门,见到了神色些许疲惫的刘幕行,忽然她跳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开心地笑着:
“呵呵,你没事就好”
晚上,二人在陈家宅中闲逛,聊着彼此经历过的,听闻过的奇事,不时传来笑声。
木香茹没问他到底为何会被追杀,或许每个人都有着苦衷吧。
对二人来说,这夜与以往无异,又与以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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