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课本剧的比赛占用了一节晚自习。那天我们晚饭都没吃，就去换上我们的假头发和裙子。
天快要黑下来了。我们在大厅里等，灯也没有开。袁伟业带了一块面包，给了白寅了，她坐在舞台边沿儿上，小口小口地啃着，看着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座位。
这时外面响起鞋底蹭地的声音，大门一开，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他提着两个盒饭，眼睛在大厅里刮了一遍，看见袁伟业，立马变得笑眯眯的，叫了一声：
“表哥！……”
我差点从台上栽下去了，袁滚滚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是袁伟业的表弟。
袁滚滚没有看到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表哥，我给你送饭来了。”我慌忙背过脸，希望他把我当作女人。我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是拆饭盒的声音，我闻到了菜香，感觉快饿昏了。袁伟业招呼我说：
“姐，你饿吧？过来吃一点。”
我哪有脸当他的姐。袁滚滚是他弟弟，那我成了袁滚滚的什么东西？
我拼命摇头，我的假发在我的脸颊两边乱晃。袁滚滚这才发现我了，他说，“你啥时候有了姐姐？”就走到我面前来认我。他立刻就认出来了。
他瞪着眼睛叫：“你！……”
我套着长裙，披着长发，头上簪了一个王冠，实在不好意思跟他扭打起来。我就硬着头皮回道：“我，我什么我？”
“表哥，这就是初二补课打过我的那个。”
“我打你！当时谁骑我身上捶我的脸的？”
真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盯着袁伟业，他要是一发火甩手走人，那我和我的戏可就完了。
袁伟业慢慢地放下饭盒说，“别废话，回来吃饭。”又慢慢地拿起筷子。我找个第一排的位置瘫下来，看他们面对面蹲着，吃着饭咂着嘴。我想要是我也有个兄弟给我送饭就好了，俞年也很好，可是他生气了不理我了。越想就越觉得饿。他们在人来之前吃完了饭，袁滚滚又把盒子收起来带出去。之后我对袁伟业说：
“你表弟的事情，真对不起。”
他说：“没关系。”
我们照着排练的样子把《冰雪女王》演了下来，没有烧烟雾棒也没有撒面粉，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在最后一幕独唱的时候坏了事，唱着唱着，我感觉我胸脯那儿的裙子松了，开始垮下去；我边唱边把肩膀往后耸，想把领子提起来一些，可它反而更快地往低里滑。我成了袒胸露乳的冰雪女王，胸前冻得都快结冰了。四个班同学和四个班主任都瞧着我的胸脯在狂笑。
我确确实实让四个班都知道了我的名字。
花一晚上出了名，却有点失落。我换回校服，抱着那件胸部过于宽大的裙子往回走。看见俞年在前面，就追上去笑嘻嘻地问他：
“你看你同桌怎么样？”
他居然理我了，但是很生气，朝我甩了一句：
“我没有你这么丢人的同桌！”
我怔住了，来了一股无名火，也甩了他一句：“你为什么老不理我？我怎么你了？”
“你！……”他好像被噎住，半哭半笑地对我说，“你拿走了我一半的暑假作业，弄坏了我的校服，在我们的座位上玩烟雾弹，还害得我大晚上跑出去找你，你还想怎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摊上你这个同桌，我也认了；只求你别烦我好不好？”
我不生气了。这几句话数落得我想找地缝钻。我能感觉到那块红水粉还在自己后背上，像一块烙铁印火辣辣地发疼。
俞年一个人走掉了。
看了一晚上表演，也没有留作业。回家后我早早地关灯上床，头靠枕头发呆，看着月光爬到墙上来。
我的妈妈从窗户飘进来了。我直接就跟她说：
“我想换同桌了。”
“你同桌怎么你了？”
“他没怎么我，是我觉得配不上他。你说我为什么总是好心办坏事呢？为什么我努力去当朋友，最后总变成仇人？”
“努力了不一定要有结果啊，这就是命。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妈，我想换同桌了。”
“你自己决定吧……不过，俞年他是个好小伙子。”
“他值得我再为他努力一次吗？”
妈妈没有回答，月光照不出她的一点影子。她送我一个微笑的眼神，然后从窗户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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