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彭巧英的指点,小锤强撑着灌满饮料的肚子,感觉比醉酒还难受啊。他步履蹒跚,沿着店门的右侧的马路,一路走呀走,肚子象装满水的桶,晃荡着小心行走在路上,大阳光把他头顶晒得要冒烟,肚里的水却不受影响,忠实地听着他的指挥,亦步亦随,象是在欢唱。
彭巧英在店里乐开了花,好不容易把这个讨厌鬼打发走,比什么都开心。她一边收拾着小锤喝剩的五六个空瓶,一边嘴里来来回回吹一两句口哨,听调子是《纤夫的爱》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
歌词是这样写,她跟小锤说是让他出了店门后右拐,沿大马路一直走,别回头,就能看到厕所了。
她有理由得意,这几天象着魔一样,回想着与胡宇航的相识,到互相暗暗倾慕,又忽然象是风筝断了线一样失去了联系。连钟志利也不知道他的消息,他象是昙花一现般消失了。何去何从,彭巧英一时没了主意,天天坐在家里的柜台上出神,有时想起表姐欧阳媚,有时想起大学时光,有时又要遭受一些好色之徒的骚扰,比起猴子哥相遇的蛮缠与恶梦的凶煞,店里的来人骚扰多是说到即止,不敢胡来。象刚才那小子,她想当然地把小锤并入了好色之徒行列。终于把他打发离开,不由为自己的小聪明得逞开心,只希望小锤就此一去,一路走到底,象歌词一样,别回头。
能不能找到厕所她不知道,只知道刚才小锤终于是要受不了了,她看到小锤摇晃着抚着肚子,一副重负在肩的沉重般走过来,故意笑盈盈迎上柜前,问他:
“你还要点什么?”
然后她听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小锤结巴着,涨红着脸,有点愧色地问她:
“不——好意思——厕——厕所在哪?”
“店里厕所坏了,出门右拐,一直走,就能看到了,别走岔路,一直走。”
有没有岔路,多少岔路她也不太清楚,但这样交代能保证让小锤越走越远。
然后她开心地目送小锤离开,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哼着小调,收拾着东西,张婶与彭乐刚好出来,见了彭巧英开心横样,却是两样心情。
“刚才那人走啦?”
张婶指了指小锤坐的方位,问彭巧英。彭巧英正得意乐着,没留意张婶的含义,嗯了一声,又看见彭乐出来脸上泛着红光,人显得精神,与张婶聊了阵似乎很是开心,就说:
“张婶你也要走啦,不多坐会儿?”她想,父亲也不容易,难得今天高兴成这般红润。
“走啦走啦!”张婶说完,赶紧溜出了店门。她想找到小锤问下结果,这很重要。但人行何处,她并未弄清,就走了出来,她从彭巧英很开心的表情猜测应该有戏。左右一番张望,未见人影,她拿出手机来。
杂货店的彭乐却似乎乐不起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女儿什么眼光他清楚得很。但今天看来那小子好象不简单,看女儿的神情,他隐约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预感,这让他变得不安。
“英儿,没什么事吧?”他试探着问彭巧英。
“没事,一个无赖,傻乎乎的看着我猛喝饮料,撑不住刚走,没什么。”
彭巧英放好瓶子,又到店门口的水槽处洗了洗手,一脸轻松,显然,她只是觉得好笑而已,并无其它信息,彭乐松了口气。
话说小锤出得店门,一路紧赶,走出一二百米,但见一路行来,砖瓦房并排路的两旁,叠砌得密集紧奏,哪有厕所影子?这心里越急,感觉越来越难忍受,肚子里的液体好象也不耐烦了,不再象先前的优雅斯文,开始跌跌撞撞,随着心情,如愤怒的浪潮,左腾右挪在胃壁里激荡。膀胱涨得痛且麻,内裤好象湿了,粘乎乎贴着大腿,不知是流下的汗水,还是失禁的尿液,身上的白衬衫也全是汗,稠糊般吸附在肌肤上难受。他开始后悔刚才撑得过于勉强,又深感不妙,再不排出去只怕要出大事!
但这大事无论如何不能发生!宁死也不能有!当务之急,是找个隐蔽遮掩之地迅速解决掉!没办法体面地找到厕所解决了。他下了决心,退而求其次,目标就容易多了。
他目光变得象巡更的警犬一样,全神贯注搜索着路过的甬道侧角,及可能的遮掩体,穿过两幢紧挨的砖房,砖房转弯处一棵大榕树,树叶繁茂,根须倒垂,树下供着一尊神像象个巨大的绿色蘑菇。他有了主意,快速来到树荫底下,左右四顾一番,藏身树后,飞速地解开裤裆,掏出烦恼的根源,张开双腿前挺着上身,然后舒服地微闭着眼,长长地吁了口气。
但觉得那些淘蛋鬼此刻都变得矜持起来,缩在尿道里哆嗦着,互相礼让着,不再象先前的猴急烦躁,象是知道面临别离,对小锤表现得依依不舍。小锤神情漠然象已入定,任由那股细流自由地时而激射,时而缓垂。地上湿成了一片小汪洋,源头组成一股新的部队在新的战场里开始冲锋陷阵。
“嘀… 嘀嘀……嘀… ……”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 小锤恍若未闻,保持着前挺的姿势不动,此刻没有什么比解脱的感觉来得重要,他甚至忘了彭巧英迷人的笑容。我需要解脱,他想,最好变成一纸轻浮,飘飘成仙。
“叮——铃铃——叮——铃铃——”
“喂,你在干嘛?啊?——”
一阵清脆的单车铃响,接着有人在吆喝。小锤猛地一激灵,转头一看,身后几米远一个高瘦的青年用一只脚点地,用屁股支撑着一辆单车,一手指着他,一手握着车头,头上戴黄色军帽,指他的手臂上系着一条红袖章,上面的‘巡逻’两字泛着金黄彩光,分外威严刺眼。
小锤再也顾不上大腿上那些好象永远无休止的点点滴滴垂流,粗鲁又忙乱中一通收拾,待转过身来,手足无措,脸色通红,一脸的尴尬,摆着双手说: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我太急了!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你也真的是,没看到这告示”
青年指了指榕树,小锤随他手势望去,才发觉及人高的树身上用红绳挽着倒垂的树须,挂着一块屁股大的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写着,此处禁止大小便,违者罚款50元。金额有个10元的给红笔划去,旁边加入一个加粗的50,估计10元的金额起不到警示效果,后来才增加了份额,就系在树根的神像上方,分外醒目。
“真没看到,下次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小锤连声道歉。
“ 这里屡禁不止,没办法,我也是按章办事,罚50元。”
青年从单车上挪下身子,把单车用脚架支起来,掏出本收据,倚在单车三角座椅上刷刷写了一张罚款单,撕了张红色纸下来,递给小锤,嘴上说:
“还想有下次?”
“不敢不敢。”
小锤窘得无地自容,一边接过罚单,一边乖乖掏出50元交给青年。
青年接过钱,见小锤满头大汗,汗流浃背,一脸的羞愧表情,心生不忍,说道:
“你也是死板,这穷僻乡村,哪里找不到解手之地?随便寻个草丛窝窝,不就解决了?还非得犯这禁忌。这树是村里的聚财树,村里三申五令,明文规定加强保护。你这不是让我难做嘛?”
小锤无言以对,瞄了一眼罚款单,落款上写着‘段升平’三个字。好象听父亲说过这人,但又想不起来更多印象。征得青年可以离开的许可,三步并成一步,恨不能飞起来或者钻入地下遁走,急匆匆地离开。
“嘀… 嘀嘀嘀,嘀嘀嘀……”
刚弯出这幢泥房,电话再度响起,而且一响不停,好象非得让人接听一样。小锤拿了出来,也不看是谁,冲着电话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
“催命啊?什么事?!!”
电话那头张婶吓了一跳,说道:
“小子吃错药啦?火气这么大?我是你张婶——”,顿了顿,听着电话那头转为沉默,方接着问,“喂,我是想问问你,看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
“喂,喂喂,说话!发神经啊?”
小锤默默地挂断电话,任由电话随后反复地响起,他只有一个心思,快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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