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情景和过程,人类最重要的东西情感也经常会被遗落,而书籍能帮我们还原。如果去看中国著名的藏书楼,宁波天一阁,你能看到什么?
天一阁,藏在宁波月湖西侧的一条街巷里,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私家藏书楼。由明朝嘉靖年间的兵部右侍郎范钦主持建造。从明朝嘉靖年间至今,450多年。那么多刀兵水火,那么多贪欲强权,这座藏书楼能够保存下来,真是一个奇迹。
当地导游可能会为你介绍:为了保存天一阁,范钦和他的后人,采取了一套非常严格的处罚规则,“子孙无故开门入阁者,罚不与祭三次……因而典押事故者,除追惩外,永行摈逐,不得与祭。”除此之外,还有三条规矩:女不上楼,书不出阁,外姓人不准上楼看书。在1673年,大学者黄宗羲破例登楼之前,这个规矩被严格执行了100多年。
什么感觉?是不是可敬,可畏,面目森然?但是在余秋雨的《文化苦旅》里面,我读到了一个小插曲。
在这里,不得不提到那个我每次想起来都感到难过的故事了。
据谢堃《春草堂集》记载,范钦去世后两百多年,宁波知府丘铁卿家里发生了一件事情。她的内侄女是一个酷爱诗书的女子,听说天一阁藏书宏富,两百余年不蛀,全靠夹在书页中的芸草。她只想做一枚芸草,夹在书本之间。于是她天天用丝线刺绣刺云彩,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秀芸”。
父母看她如此着迷,就请知府做媒,把她嫁给了范家后人。她原想做了范家的媳妇,总可以登上天一阁了,不让看书,也要看看芸草。但她哪里想到,范家有规矩,严格禁止妇女登楼。
由此,她悲怨成疾,抑郁而终。临死前,她连一个“书”字也不敢提,只对丈夫说:“连一枚芸草也见不着,活着做甚?你如果心疼我,就把我葬在天一阁附近,我也可瞑目了!”
今天当我抬起头来仰望天一阁这栋楼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钱秀芸那抑郁的目光。在既缺少人文气息又没有婚姻自由的年代,一个女孩子想借着婚姻来多读一点书,其实是在以自己的脆弱生命与自己的文化渴求斡旋,她失败了,却让我非常感动。——余秋雨:《文化苦旅》
所有可敬可畏的丰碑,后面都有残酷的一面。小人物在大规矩,大事业面前总是形同草芥。那些哀哀哭泣的悲声,除了在书里,我们哪里也听不到了。
在书中,我们还能看到那些被忽略的恐惧。如果有幸去发射场看宇宙飞船升空,我们内心的情感是什么?兴奋,崇敬?那对飞船里面的宇航员呢?觉得他们是无畏的英雄,抑或理性的科学家?
这当然没错。但宇航员也是人,他们也有恐惧。下一刻,他们就将被以快于7.9公里每秒的速度送入太空,比手枪子弹出膛的速度还要快20多倍。进入茫茫宇宙之后,能不能回到地球与久别的亲人相拥?都还是未知数。只不过宇航员身负全人类的期待,他们必须是英雄,却只能是英雄,很少有人愿意把这一刻的恐惧写下来。
但是我在科斯特·凯利写的《我在太空的一年》里看到了这么一个段落:
我站在右后轮胎的前面,把手伸进宇航服,我真的不需要小便,但这是一个传统:尤里·加加林在前往发射台进行他历史性的首次太空飞行前,要求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上靠边停车,然后在大巴车的右后轮胎上撒尿。之后他上了太空,又活着回来了。所以现在我们都必须做同样的事情。这个传统非常受人尊重。连女宇航员都会带着一瓶尿液或水洒到轮胎上,而不需要完全脱掉宇航服。——科斯特·凯利、玛格丽特·迪安:《我在太空的一年》
这段话里没有一个字写恐惧,但是我们要知道,风险越大的地方,人们的恐惧就越多,迷信程度就越高。科斯特·凯利是美国著名宇航员,技术高超,身体素质极佳。即便如此,他也要加入如此郑重其事且荒诞的仪式。
这类仪式还包括执行任务之前,干一杯加了火箭燃料的水,然后还要在加加林曾经的办公室签文件。加加林就是世界上第一个进入太空且活着回来的宇航员,他们相信这会带来好运。我们会心一笑,即便我们看到了宇航员的恐惧,也丝毫不会对他们的英雄形象心生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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