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宥谦成功地失眠了,自打那天接了云英的电话后,他几乎每天都是凌晨两三点后才能入睡。看了看手机已过12点半,侧耳听了听,床上的云英已然睡熟,发出微微的鼾声。她倒是心大,宥谦摇了摇头,翻身从垫子上起来,拿了放在一旁的烟盒,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打开楼梯间的安全门,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这里是陪床家属们的专用吸烟区,此时一片寂静,直到东方的天际已经微微有些发白,宥谦才将空了的烟盒扔进垃圾箱,悄摸摸地回了病房。
第二天早上8点半,云英躺在担架车被推到了手术室门口。"姚主任,青市来的专家已经到位,正在做术前的最后准备。咱们现在进去先进行麻醉。"手术室里的护士从里面出来,笑眯眯地说。
“嗯嗯。”云英冲着护士笑了笑,又转头对宥谦说:“那我进去了,估计得三四个小时,手术过程中若是出什么问题医生会找你谈话,并让你签字的。“
“不会有什么问题,一定不会的,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的,你别担心。”宥谦拽着担架车走了好几步,最后不得不松手。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他的心也跟着进了手术室。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三个半小时,四个小时......宥谦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眼睛紧盯着手术室门口旁的电子屏,那上面“手术中”三个字已经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怎么还没做完?”他急得团团转,真想冲进去看个究竟,“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啊!”他低声自语着。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电子屏上的颜色终于由红色变成绿色,继而显示为“复苏中”。宥谦稍稍松了口气,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姚云英的家属在不在?”
“在在在!”等在门口的宥谦连声应着,一个箭步扑到担架车前,一脸的紧张与关切,“云英,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云英脸色苍白,虚弱地对他笑了笑。
“手术很成功,也没有任何扩散的迹象。”随后跟着出来的专家对宥谦解释道,“要注意严格按医嘱照顾病人。”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您!”宥谦给医生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快速跟着担架车进了电梯。
回了病房,刚将云英从担架车移到床上,宥谦的手机就传出微信视频邀请的铃声。
宥谦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儿子,之前只顾着紧张和担心,都忘记了要给儿子说一声的打算了。他转头跟云英说了声“是龙龙”后,就接受了邀请,“哎,龙龙,什么事?”
“我妈的手术结束了没有?”手机里的儿子看上去非常担忧。
“结束了,你妈已经回病房了,你看。”宥谦将手机转向云英。
“情况怎么样?”儿子继续紧张地追问着。
“手术很成功。”云英努力地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更好一些,怕儿子担心,她故意没说左肾切除的事。
“你怎么知道你妈手术的事?”宥谦有些不解地问。
“我奶奶告诉我的,这么大的事,你们应该提前告诉我的。”儿子有些不满地说。
“告诉你干嘛?你也没法进来,再说了,光是孩子就够你们忙得了,何必再给你们额外添些心事?”云英插了一句。
“什么叫额外心事?那不是我这当儿子的应该做的?几天能出院?到时候我一定得回去看看。”
“10天左右吧,你要上班,还要帮着照顾孩子,就别往回跑了。”云英劝说道。。
“妈,你就不用管我了。对了爸,得辛苦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妈啊!”
“放心,我会严格按医嘱照顾好你妈的。”
跟儿子通完电话,宥谦又去找主治大夫详细询问了护理时应该注意的问题,医生强调术后一定要帮助病人促进下肢的血液循环,避免增加患上血栓的几率。于是宥谦一回到病房就帮着云英进行踝泵运动,“趁这次机会你就停止返聘,别再继续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去帮着看看孙子,或者出去走走散散心。你要是愿意等出院后就跟我一起去村里住,若是在村里不适应那我就跟着你回城住。”他一边为她按摩着双腿一边絮絮地说着。
“跟你回村里住?”云英失声问道,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他真的能重新接纳自己?
“咳咳,”宥谦轻咳一声,脸上浮起一丝的不自然,手下的动作却是丝毫未停。“就像咱爸咱妈说的,咱们都是当了爷爷奶奶的人了,孙子慢慢地也就大了,一个家总四分五散地也不利于孩子成长。”
“可是我以前……”云英的眼里满是愧疚,眼泪夺眶而出。
“哎呀,你别激动,医生说了一定要保持情绪的舒畅,否则不利于刀口恢复。”宥谦赶忙扯了几张面巾纸递给云英,"以前我也做过不少糊涂事,咱就把以前的都忘记,从今往后一切向前看,好好地过日子。"这次云英的病让他看到了生命的脆弱,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了,世上还能有几个10年、20年、30年让他们挥霍?
“嗯嗯,好好过日子。”云英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红润,小鸡啄米一般使劲地点着头。过往已去,未来可期,她一定要好好养病,早一天恢复健康。
之前因担心手术全麻药效还没完全散退,云英一直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看着她一脸难掩的疲惫之色,宥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会儿麻药劲儿也该过去了,你先好好睡休息一会吧,我出去抽支烟。”
宥谦抽完烟回到病房时,云英已经沉沉睡着。突然想起昨天下午无意间看到外面不远处有棵大杨树,两只大喜鹊正在枝头最高处枝杈上筑巢。他轻步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只见那鸟窝已由起初的稀疏的底座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球形,两只喜鹊正拖着乌黑色的长尾巴在一旁跳来跳去。其中一只忽地从高处俯冲而下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嘴里叼衔着一根细长的树枝又飞上了枝头。而另一只也跟着飞下去又飞回来,同样也衔着小树枝。两只喜鹊的小脑袋在那里上上下下、左转右转,应是在用它们的小尖嘴将衔回来的枝条穿插进已基本完成的巢穴,共同编织加固着它们温暖的家。
看着那两只忙碌着的喜鹊,宥谦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切终于可以各就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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