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再浮现。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Part A,如 梦 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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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
这是我最开始对客栈的完美设想,也是我向往的莫干山 ,虽然一直都没去过,但是它已经在我心里活了好几百遍。
2017年底,在巨大且不确定的资金投入面前,我们还是决定先做城市民宿,小规模的试水,也符合我们行事风格。
在2018年【白驹】开业的时候,我们在公号里解释了为什么要给民宿起这个名字
该怎么形容【白驹】的位置才足够贴切呢?
这是2018年初开业时的手绘地图
西边800米锦里,北边1000米人民公园,紧接着还有宽窄巷子,成都博物馆,就连太古里和九眼桥也在10分钟的车程里面。我希望客人的成都之行如【白驹】的意义一样,不慌张、不局促、坐享四方之乐。
成都人对安逸的理解,大概是只有你跟他们摆起了同样的姿势,吃着同样的食物,才能理解并晓得的,院坝、盖碗茶、麻将、火锅,逢周末就堵车的出城高速上的连绵的川A大军,到深夜便深爱的宵夜馆子里的不朽的酒肉青春,三月的风,四月的雨,太古里的长腿网红,以及,彩虹桥的白驹四季。
在成都的每一天,他们都享受当下,感受所有成都的moments,麻辣的、鲜香的、传统的、市井的、繁华的、创新的,百菜百味的川菜江湖,不拘一格的网红气质。
然鹅,对了,总是有然鹅。成都给了游客太多选择,不得不说,这些充满诱惑力的选择,有时候是出门旅人的毒药。脚力匮乏,胃动力不足,更多时候你只能在返程的高铁上,默默翻看手机相册里匆匆一拍的宽窄巷子,以及谭鸭头火锅的不过如此。
你来过,你也尝过。一茶一语间,一目一情里,偶尔治愈、常常缓解、总能安慰。
毫不过分的说,【白驹】就是我的莫干山,院落、花草、昆虫和一叶知秋的四季。
做过私厨、带过私货,那是一段值得各路民宿主理人反复回味的“流金岁月”。成都的民宿从2014年开始奋起、井喷、风靡无数。全国1/3的老文艺青年们悉数涌入,地中海风、日式简洁、美式公寓,埋单的当然是优秀的旅客们。
即便是已经风光不再的民宿行业,2018年和2019年,我们开业的头两年,也是荣华浮现、顺风顺水,一个月入住率85%-90%也是常有的事。我们看着日常流水,计划再多收几套房子,大干一场!
与此同时,民宿行业的潜在风险却暗藏危机:比如,喝醉的客人半夜敲错了房门;低素质的客人住完之后,豪宅变清贫,墙皮脱落,家具损坏;甚至,还有碰到吸毒的也不在少数;像那种动不动就让你半夜过来打扫卫生修理电器的;随时随地就要威胁着给差评的;还有去工商部门投诉的,都不在少数。
小区业主打着禁止民宿的横幅,街道派出所明里暗里的排查走访,渐渐地,风评日下。有少部分人退出了,好多当时做成连锁品牌的主理人还在跟我们抱怨
算上房租和七七八八的费用,一个月根本没利润,像这样下去,跟打工有什么分别?
那些当初试图以【民宿】站稳脚跟,去宣扬成都在地文化的人,打造品牌的人,另辟市场蹊径的人,越来越多的实践证明,这件事好像不那么靠谱了。
【白驹】没有那么着急,我们提着一口气,还想等等看,没有勉强自己。只是用着经营后微薄的利润,交房租,日常管理。我们明白【白驹】对于我们的意义,情怀在手,理想在肩。2019年年底,还是颇有义无反顾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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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B 似· 泡 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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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险恶,神鬼不侵。2020年初的疫情却又另当别论。
它发生的时候过于迅疾,我们无力招架,只能躺平。面对巨大的不确定性,以及刚交完半年房租的【白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一个曾经风火无限的行业,忽然就全无用处了。
你想说,走走停停,不如定定。
嗯,去他妈的,这一定定就是半年,颗粒无收!我们也终于清楚,别等时间,时间根本给不了你所谓的答案。全国的绝大多数民宿都被封印,这就是答案。
时间推进到暑假,旅游回暖、市场复苏,当时还没有所谓的“疫情新常态”的这个叫法。我们内心的意愿就是“暑期、国庆、圣诞、元旦、过年,这几个流量爆点能带回一点收入不要赔的那么惨”,撑下去,当时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人是通过选择来实现自我塑造的,倘若现在去形容一下2020年下半年的【白驹】,我们塑造出的形象大概是:郁郁寡欢,半将半就,想要逃离放弃,却希望市场能生长出救命稻草。
2020年12月,郫县的疫情直接影响到了成都。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对,我们个人都需要给自己一个清楚的解释,来解释自己所面的尴尬。
要继续做吗?要继续交房租吗?
无数普通的民宿主理人,也跟我们一样,2020年一整年,被新冠疫情所裹挟,被自己心中不灭的英雄梦想擎住了咽喉,我们给自己制造了一种幻想,仿佛再等等,就会有转机。
于是,就有了转机。2021年春节过后,疫苗接种的普及带来了利好,旅游市场开始升温:清明节---满房;五一小长假---满房;暑期---满房。【白驹】的日常又变成了一条流水线:接待---保洁---接待,相比极致化的运营,我们更看重日常的稳定,稳定到可以给我们带来一种安全感和信任感,但是2019年那种“大干一场”的底气,消失不见了。“赚完这波流量有人接手就转出去吧”我跟搭档达成了共识
2021年7月,南京疫情,上海疫情,张家界疫情,成都疫情。呵呵,预定到8月底的订单全部取消!
老戏新唱,老曲重弹,这次我们彻底放下了心理防线!放弃掉沉没成本吧!这个剧本已经写好,大戏已落幕。
那真是
长街长,冬月繁,挑灯回看看不见
短亭短,红尘辗,把萧再叹光景换
2017.11.2-2021.8.29。终于,成都再无【白驹】
原本昏暗晦涩的老房子
锈迹斑斑的黑色铁艺旋转楼梯
狭小闷热的卫生间
老旧废弃的厨房
我想起2017年的冬夜,外面疾风凛冽,夜色浓重
我们在房间里商量着如何打拆变幻,色彩组合、家具陈列、空间格局。宜家,亮佳鸿华二手市场,三圣乡,来回折返采购,布置。
榻榻米层板间的油漆味辛辣刺鼻
轨道灯发出明亮柔和的白光
白色纱帘被风卷起飘舞
楼下永远在排队的上池面馆
锦里中路高架桥上的隆隆声响
彩虹桥的金秋银杏
这些画面,终于定格成一张张没有留下底片的旧照片。
我们不能站在后来的高度,去批判当年的自己,这不公平。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以当时的心智和阅历,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们也不能苛责自己,因为芸芸众生大抵如此。你的情怀,你无处安放的理想,你的腰围,和你日益减少的发量,势必需要一个出口。只是,我们会更加仔细的审视、更全面的斟酌、更细致的执行、更高效的推进。
民宿楼顶露台的绿植,散落在几个朋友的院子里,阳光雨露,各自安好。
失落?庆幸?无奈?说不清楚。
吕秀才对郭芙蓉的那句表白用在这里或许合适:“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这种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
青春是未经拷问的人生和故事,情怀是不曾放下的念想和勇气。
【白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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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C 有 些 话· 还 没 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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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成都,小巷子里的酒吧、咖啡馆、河边的书店、轻食餐吧、散落的原创小店和崭新的客栈、贰麻酒馆里精酿啤酒、九眼桥的星夜灯火、老城的文艺复兴、新城的落落生辉,新与旧,文艺与商业,理想与生活,在令人轻松的柔和光景中,完美交织。
有些梦没做完,就先放在一旁。
没有体量和流量的【白驹】势必不是一个好项目,但若要问我从中看到了什么,那真是it's along long story!故事准备好了,你有酒吗?
生命是一个过程,如果不能为自己的梦想勇敢尝试,即使小心谨慎的躺平能够躲过无数的风险和海浪,但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New Boy,再出发,祝自己,开心的人,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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