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令我做这篇文章之时,方才想起自己离开一中已经7年了。这七年里,因为求学而辗转于武汉、兰州、北京几地,虽然自比于在渊潜龙,也终究还是未成一事。又加上在外学业忙碌,事情繁多,也因此不曾回过一中几回。使得现在,一中的样子也随着记忆而慢慢模糊,又加上其多次的翻修扩建,恐怕现在的面貌也与以前大不一样了,去了应该是更添几分物换人非的感怀。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曾多次站在一中门前的坡道下面驻足仰望,那时幼小的心里既惊讶于其大气磅礴的格局,又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徜徉在那高墙之内的朗朗读书声里。所幸在零八年的秋天,由于中考成绩忝居榜首的缘故,我终于得到了这样一个走进一中的机会,而这个根植于遥远童年的梦想也终于在多年的辛苦努力之后有了回应。初次到一中的时候,沿着数十级台阶拾级而上,便觉得有一股大家门风扑面而来。两扇黑漆的大门镂空契合,八根朱红的柱子挺拔屹立,而又在大门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镌刻着遒劲有力的“岷县一中”四个大字,顿然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威严,心中必会情不自禁地由衷赞叹。
再往里走,当属广福楼最为耀眼。碧瓦朱甍,丹楹刻桷,气势雄浑而又不失内敛,风骨沧桑却仍满载生机。徜若走进中间的穿廊小道,便会看见侧墙上嵌着一块黑色的石碑,详记着前人重修之事。以手触摸那纵横交错的沟沟壑壑,仿佛会穿越在时间的轴线上,与这座历久弥坚的古楼融而为一,亲眼目睹着那些汹涌澎湃的岁月,见证着曾经的师范讲习所如何踽踽独行,又如何在时代的冲击后浴火重生,而最终成就如今这番气象。它像一位饱读诗书的儒士,虽居于陋巷之中,却又不改其乐;它又像一位精通河洛的智者,以土的德行稳居中央,而统御八方。
广福楼的东边曾经是一座颇有十几年历史的教学楼,我们在的时候,是专门做为高三年级的教室使用的,只是现在已经因为安全和扩容的原因而重建了。我们那时唯一的课间活动便是扶着教室外的栏杆凭栏远望,南边的操场便可尽收眼底,无论是平常时候熙熙攘攘的晨读景象,还是运动会时人声鼎沸的盛况,都可历历在目。更有眼福的时候,那金童山上东坡晚照的美景未及细看便已钻入你的眼,如丹青妙笔所绘的画卷徐徐展开,又如同天女织就的锦衣缓缓铺来,金碧辉煌,美不胜收,将这近百年的学府,映衬成瑶台琼宫一般。
从此往西南走,在操场的西边,也就是广福楼的后面,便是综合楼。窗明几净,设备齐全,这座上下四层的建筑在当时恐怕是全县最好的学习场所了。我们高一及高二的时间即是在那里度过的,或晨读于廊间,或自习于室内,严寒酷暑,雨雪风雹,常受这座楼的无私庇护,涵养之恩,实在是难以尽达。而现在想来,这座楼的格局竟然是整个学校中最有妙意的,它通体为黄色覆盖,又是砖石砌成,在《易》中属“坤”象,坤卦厚德载物,正是勉励莘莘学子习文修德的寓意,而且坤辞又有“利西南得朋”的解释,与其地处西南暗中契合,实在是最合中国人思维的建筑。
当时这综合楼的后面还有一排土房,只是后来拆除了,换成了一座更加现代的宿舍楼。我依然记得在搬进这座宿舍楼前,我是住在龚家堡的一户人家里,每年是五百的租金。比起今天北京一个月动辄几千的房子,那时也算是极为便宜了。四面将倒未倒墙,一座忽高忽低炕,白天见彳亍炕沿之潮虫,夜晚闻啸聚梁上之老鼠,虽在市井之中,却时有洞中之乐。自从搬入学校后,宽敞方便自不必说,早上出门即可树下晨读,夜晚归去也能窗前赏月,有时候与五六同寝一起畅谈天文地理,有时候和一二知己一起快叙古往今来,实在算是高中无穷乐事。
更不必说那环绕校园的树木,在炽热的盛夏里带来片片阴凉,更不必说那挤满花坛的花朵,在和煦的暖风中传来阵阵芳香。姹紫嫣红,不过是锦上之花,文兴德重,才是学府气象。“心体同健,德才双修”,多少年来,一中以其海纳百川的广阔胸怀,包容并畜,有教无类,成就了多少如我一样求知的梦想,又缔造了多少令人引以为傲的辉煌。
因德有高,唯学无涯,一中居于岷州,是岷州之幸,而我学于一中,也是我之幸。“我徂东山,慆慆不归”,不正如我一样吗?但虽然连年奔波在外而难得一归,每次想起一中,却总是心头不能平静,有时在恍惚中见到,往往梦叹华胥;“之子于归,皇驳其马”,渴望在不远的归期,我将再次踏进那片热土,用一颗游子久旷温暖的心,再次感受她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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