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行走在没有尽头的夏夜,和凉风擦肩而过的瞬间,会升起满血复活的雀跃。
是极其疲惫的,在夏日的整个白天。燠热,烦躁,倦怠,很容易变成一张大网,将人笼络其中,喘息艰难。
憎恶夏天太阳的习惯,在幼年时已初露端倪。虽无法体会大人们为了干旱时节的庄稼而焦躁的心情,但柿子树上聒噪的知了、被强迫的午睡,静谧如无人的村庄,并不得稚童喜欢。
然而,一旦太阳落山,微凉的夏夜甚是可爱。可以去捉蝉,可以嬉戏,可以下河洗澡,可以尽情地奔跑,可以听奶奶讲星星的故事……
那是多年后的自己都会羡慕的夏日。羡慕到,开始想家。
大约是五年前的夏天,还坐在张院的教室里上课,因想念故乡,写了一篇日志,重读时惊觉仍能同感当时心境,故摘录于此。
-夏日小记
闷热的教室里坐满了人,窗外是三点多正灼热的烈日,屋里是在头顶吱吱呀呀不停转的吊扇。
某个瞬间,错以为时间回到几年前的午后,躺在沙发上看小说的十五六岁的我,凉席上翻来覆去被迫午睡的六七岁的弟弟。吊扇的转动声,窗外树上的蝉鸣声,偶尔传来的犬吠,都使我感到心安。
恍惚间,被迫午睡的似乎又变成了自己。同样闷热的夏日午后,同样的吊扇转动声和蝉鸣,多出的是奶奶用了几十年的蓝色收音机里的咿咿呀呀,还有躺在床上的爷爷时不时的咳嗽声。
回过神才想起来,那些时光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偏房前的梨树早被移栽至陌生的人家,厨房外的柿子树年年结满我不爱吃的果实。知了的叫声一年比一年疲倦,葡萄藤和薄荷隔着一堵墙比赛似的疯长。
清明时节倚着雨声想象爷爷坟头的青草该过了人头,端午前猜测拿压岁钱给奶奶买的红色收音机每个晚上是否还咿咿呀呀。
几年前的事情开始用“十几年前”来起头,而我再没机会躺在房顶看几乎触手可及的星星。
有人说出省读大学就是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深以为然。
第一次想家是在听闻初雪时,听闻大雪时。细说来,想的是凝雪成冰的连廊,想的是曾经“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情怀,想的是旧事,想的是故友。
第二次想家是在芒种前,听闻收麦时。故乡重复着单调且美好的四季,我仅记得零星二三,就已足够引出无数思念。
岁月是长流的河,所有悲喜都曾在水中翻腾,直至波澜不惊。木心先生说:“好事坏事,过后谈起来都很罗曼蒂克。”
从来不因为远走而后悔,只是在远走以后,才发现普通如斯的家乡竟这般可爱。就像十来岁的小姑娘眼中漫长的可恶的午睡时光,在现在看来如此值得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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