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闯荡许久的人回家后聚在一起唠嗑。
唠嗑曾经的过往,辉煌,落寞,二者之间。
有资格的会不无嘚瑟讲出这样一句话。
我已不在江湖许久,可江湖上还是流传着我的传说。
这话一出,四周人顿时对其肃然起敬。
有这样一天,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苏善四处游荡,游荡在这群人中间。
人群议论纷纷,议论江湖事,江湖人,豪杰,女侠,八卦,美谈。
又有人高声一句,“喂喂喂,你们知道吗,虽然我虎一刀不在江湖多年,但这江湖上关于我的传说那却是愈演愈烈啊!”
人群哈哈大笑,随声附和。
苏善也是笑着听着,人群大笑的时间有些久,但再久也会有歇停之时,正如再耀眼的太阳,也会被黑夜驱散。
而在声音最为低沉的那一刻,有这么一个声音响起。
“喂,死神来了。”
声落,片刻的沉默。
江湖有白衣死神,专门收传说的命。
哗!
人群如惊弓之鸟,轰然散开。
苏善眨眼,他四处看看,最后叹了口气。
他取下了一直挂在他身后的一个黑布裹着的东西。
黑布拿开,那是一把长剑。
“七个人,身上共计背负三百五十条人命;该还债了。”
苏善叹口气道,杀人,实在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
他动了。
正午的阳光下,一场灿烂而耀眼的剑舞刹那展开,又是刹那收起。
昙花一现。
地上多了七个人,七个睁着双眼,没有呼吸的人。
有人唱着歌离去,狂风吹起一地黄沙来,掩埋了他们。
二 黑白
那年苏善七岁,七岁的苏善淘气得很。
他总是将周围和他一般年纪大小甚至要大上两到四岁的大孩子打哭。
单对单没输过。
单对多,苏善一个人肯定是打不过他们,所以他给了几个成年乞丐几个铜板,将那些娃子打得哇哇哭着跑回家去。
孩子们向自家大人告状,大人们气势汹汹而来。
苏善什么也不说,将自家大人的两个祭奠牌匾抱了出来,坐在自家门口上。
一左一右抱在怀里,他坐在门头上,眼睛盯着那些大人们,不说话。
大人们看看苏善,再看看他怀里抱的紧紧的两块牌匾,沉默起来。
最后什么都不说,离去。
有被欺负的孩子哭着闹着不服,大人一个冷冷的瞪眼便是将那孩子吓住。
苏善一个七岁的孩子,此时却是用不符合其年纪的平静的目光目送着那些人一一离去。
………
一年前苏善六岁,那年蜀中大旱。
苏善的父母作为村中最富有的人,将家中闲粮分给了村里人。
众人感恩戴德。
然后突然就有两个陌生人拿着刀进了苏家,要求更多的粮食。
彼时院子里聚着三十多户村民。
两恶徒态度嚣张恶劣之极。
苏善父亲坚决拒绝,在那时六岁的苏善看来,四周有那么多受苏父恩惠的人在,那两恶徒不一会儿便会灰溜溜逃走。
但让那时的苏善没想到的是,两恶徒最后竟然真动了刀子。
刀子两进两出,两道身影先后倒下。
两恶徒嘴里叫骂着扛着两袋粮食扬长而去。
四周村民们仿佛是被吓破胆子似的呆呆站在那里。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说话。
如同一尊尊雕塑。
那一刻苏善将四周所有人的神情收在眼底,目光落在地上的两道身影身上,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世界从此一片黑白,眼中再没有那缤纷的五颜六色。
三 强弱
六岁那件事发生后又过了一年。
此时苏善七岁。
苏善仿佛从先前那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一年,四季交替,生老病死,苏善从原来的乖乖孩变成了横行村里的孩子王。
他霸道,他决定的事没有孩子敢于违背。
他冷漠,看着别村的孩子欺负自家村子里的孩子,冷冷一笑。
他孤独,他总是一个人进进出出那没有一个人的屋子,没有孩子愿意做他的同伴。
他常常一个人蜷缩在房子的角落里,被子紧裹,浑身在被子里颤抖。
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等待,是如此漫长。
七岁的苏善显得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成熟。
他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这一辈子。
这一辈子,会就这样下去嘛?
不,不会。
苏善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不,不会,因为,那两个逍遥法外的凶手还没找见,还没有,用他们的血,祭奠他死去的父母。
刀与剑,也许每个还是年少的孩子都向往着一段烈马狂饮酒,刀剑纵江湖的英雄豪事,但彼时的苏善向往着的,却是一首刀剑和鸣的葬礼曲。
刀进刀出,剑出剑收,所为,只是带走两条人命。
生与死的距离永远不是那么遥远,它再远,又岂能大过天与地的距离?
苏善机械地重复着每天冷漠的日子,似乎日子永远会这样下去。
偶尔他也会坐在院子中的石台上,双手捂住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去看那高高的院墙之外,那片天空。
有鸟雀飞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苏善听着,也学着,学着鸟儿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他有些不亦可乎学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高高的围墙之上,那广阔的天空。
也许什么时候,可以去那外面看看?
若是呆在这里,又如何找那两个恶徒报仇?
但苏善怕,苏善很怕,他必须老实承认,他害怕外面那个他不熟知的世界。
他怕他死了就没人让他父母安心合上那双再也不会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
哪怕他在村里所有孩子眼中是那个拳头最大的孩子王,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孩子王是多么脆弱。
他甚至觉得,他就像是一张用金粉磨成的金制的窗户纸,外面的只是掩饰,内在的脆弱才是那隐藏起来的真实。
有谁,苏善心想,有谁,有谁,可以带他走出这里?
如童话故事般,有一个人脚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笑着对他伸出手来,说,跟我走吧!
四 机会
生活可以是平淡到底,也可以是骤起波澜。
苏善看着眼前这个笑一笑便仿佛融化了整个冰冷世界的女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一片黑白的世界还有那么一丝七彩光芒。
苏善见过下雨后倒挂天空的彩虹桥。
黄昏的落日将温暖的阳光洒在那朦胧的水雾上,一座彩虹桥如诗如画横跨虚空,那七彩的光芒是那么的迷人,彩虹桥也成了苏善心中一抹最为温暖的回忆。
那温暖而热情的色彩给苏善冰冷的内心带来唯一的一抹温暖。
而今天,在距离苏善步入八岁之龄的最后三天中的第一天,苏善再一次看到了那雨后的彩虹。
她应该和苏善差不多年纪。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黑色长发斜着扎成一个马尾,落在肩上。
细腻白皙的皮肤让苏善心动不已。
尤其是她那双盯着他看的眼睛,阳光的照耀下竟然带着一丝七彩的迷人色彩。
仿佛,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仿佛她的眼中,装着一片星辰大海。
苏善呆呆地看着她,却是完全没有听到女孩已经对他说了五遍的话。
“喂,小孩告诉我,这里哪有客店,本姑娘在这里歇一晚上就走。”
……
在女孩耐着性子说第八遍的时候,苏善才听清楚女孩说的话。
“你叫我小孩?”
苏善上下打量着女孩,皱起眉头道。
“对啊,你比我小,所以你当然是小孩咯。”
看上去年纪和苏善仿佛甚至比他还要小的女孩以一副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她看着苏善的目光给苏善一副你是不是傻子般的感觉。
苏善愣了愣。
片刻后开口。
是她傻,不是他傻。
错了就要纠正,不然便扭。
“你几岁了?”
苏善问。
“八岁,刚过去一个月。”
女孩居高临下一副很有优越感的样子地看着他说道。
“哦。”
苏善简单哦了一声。
比他早了一个月零六天。
“我也八岁,刚过去两个月。”
嘴上却是这样说道,苏善同时还伸出两根手指。
看着女孩的眼神比她都要居高临下。
这一次轮到女孩发愣了。
自懂事的记忆里,有谁敢和她顶嘴?
自懂事起便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习惯了的许落落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拒绝的滋味。
这滋味很复杂,但一定不是甜的。
许落落拔出了剑。
她的家族是江湖道上首屈一指的用剑大家,每年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挤破脑袋要钻进里面去。
可许落落却觉得那个地方太闷,有时候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那些想要进来的人很傻。
是的,很傻,只有她最聪明,她知道那是一座没有上锁的囚牢,如同很早以前一位湖边垂钓的奇人般,愿者上钩。
被勾住了,也便成了一只将会被圈养住的鱼儿,江湖水深却广,上钩的鱼儿却是再也游不回去。
许落落溜了出来。
她想看看外面这个更广阔的世界。
她曾经许多次在梦中梦到外面这江湖,那是一个光怪陆离豪情四射英雄儿女纸短情长的江湖——世界很大,她只是想出去看看。
如今,她走出来了,她遇到了第一个和他仿佛年纪的少年,也是第一次当面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说话的人。
我说比你大,你就应该比我小。
许落落觉得理当如此。
于是她拔出了剑。
剑尖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剑名惊鸿,出若惊鸿一瞥,是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五的绝世好剑。
此刻,这把曾经染血无数英雄枭雄的杀剑离少年的眼睛不过只有区区五公分。
杀意凛然。
起因,仅仅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年龄问题。
不知那些曾经遗憾倒在这有名的杀剑下的江湖有数的高手得知后会不会气得,爬出来?
岂有此理,两小儿竟然如此侮辱我等生前英雄名!
那时他们想必会这样说道?
当然,哪怕是许多年后年老后的苏善夕阳下坐在家门口那块大石头上懒洋洋晒太阳回忆起往事时,当这一幕划过他的心头,他也会笑出声来,摇头,感叹那时可真是青春年少,少不更事。
“道歉,否则,你死。”
许落落的话简单直接,一双美丽但是此刻却满蕴杀意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比她还高了半头的少年,冷冷说道。
“对不起。”
苏善低头,没有很弱也没有很强硬的声音说道。
许落落又愣住了。
她看到了少年眼中那熟悉的坚强的孤傲的眼神,那眼神她曾经在很多人眼中见过。
而那些人,最后都死在了她父亲的剑下。
哪怕是死,这些人也是站着死去,笑着死去。
他们被埋在了家族后山一片名为“英雄冢”的墓园。
英雄冢,从来都只埋英雄。
苏善的眼神中有那抹她熟悉的孤傲,不屈,所以她以为苏善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宁死,都不会说出违背自己心意的那三个字。
但,为什么?
为什么他连想都不想就可以说出那三个字?
那三个很屈辱的字?
许落落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收剑,转身就走。
不值得。
“请等一等。”
在许落落迈出一步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许落落眉头一皱,想了想站住。
转过身来。
“你可以住到我的家里,这里的客店要价高,条件还不好。”
苏善的语气很是真挚,补充道:“我家里有三个房间,每天都会打扫,很干净;我还可以为你烧热水,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浴桶。”
那一刻苏善看着许落落的眼神分外明亮,他仿佛看到在那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一扇门打开,而那边,是一个无比耀眼无比明亮的世界!
当许落落那一剑在他喉咙前五公分处停下,冰凉的感觉立刻再苏善全身上下蔓延。
他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是的,从眼前这个明媚如春天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凛冽杀意。
苏善立刻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道歉。
没有为什么。
摒除任何和死亡有关的威胁。
苏善无比珍惜自己的命,因为他的命很重要,在没有手刃那个仇人之前,他不会死,他不能死。
那日杀死他父母的两个恶徒苏善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从村里人口中得知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
他们就像彻底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七岁的苏善无疑又成长了很多,他强迫自己一遍遍回忆那日噩梦般的场景,试图从中找到更多他当时看到却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他找到了。
那两人当时的脸色有些苍白,动作有些迟缓,非常小心翼翼地做出动作并且都有意识地避免幅度和力道太大,所以,他们当时应该是受了伤。
从他们的动作,注意到他们尽量保护的部位,是胸前,而且面积还不大。
那么,剑伤?当然,也可能是刀伤之类的。
所以,苏善推测,他们当时一定经历过一场战斗,而且受了伤。
他们的手都布有老茧,应该是练武之人。
既然是江湖人,那么,他们便逃不出江湖这个深潭
苏善想要找他报仇,找到他是一定的,但前提是,他必须变强。
他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而眼下,便是一个机会!
五 五枝汤
许落落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苏善。
她跟在苏善身后,一步步走向苏善的家。
那条路很长,多年以后许落落回忆起来,才后知后觉那是一条满是陷阱的不归路。
村民们从她身边经过,许落落到底是大家儿女,她很快便是发现了那丝异样。
似乎,所有人都在躲避着,身前这个低头走路的少年?
那些人随后从许落落身边经过,每个人无不是被这个年纪还小却已经是美得让人一眼看去便无法忘记的女孩所惊艳。
看着她跟着苏善,很多人都是纷纷对她使起眼色。
许落落装作没看见,依然和苏善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紧不慢走着。
终究是少年心性,许落落心里开始对这个有些古怪的少年产生一丝好奇。
再长的路也终究是有尽头。
在一座看起来很是荒败的院落前停下。
一座掉漆的朱红色大门有气无力地矗立在那里,门前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独眼狮子蹲在那里,另一只却是不见踪影。
许落落看看着门,再看看四周那杂草丛生的墙角边,那灰暗的围墙,最后将目光落在苏善身上。
“给我一句解释。”
许落落很生气,原来如此,之前那些村民对她使眼色就是因为这个,这家伙,根本就是个骗子啊!
必须得是一句让她满意的解释,否则,许落落会让这个少年知道为什么宝剑锋从磨砺出的!
“没事,进来吧。”
苏善却是头也没回道。
他先前低着的头抬起,有些发呆地看着门楣上曾几何时还悬挂着一个牌子的位置处。
苏善几步走出,推开了门。
自顾自进入。
似乎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贵客。
许落落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少年以随意的态度丢下一句随意的话然后随意地进入大门,一时有些想不通。
心堵得厉害。
嗖!
许落落的手动了又似乎没动。
门口前那独眼的狮子那颗上好头颅掉了下来。
随即整个身子四分五裂开来。
呼!
许落落在心里说了一遍遍的【大家淑女的自我修养】,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走上台阶,也进了门去。
……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苏善看着一双美目正四处打量着周遭环境的许落落,笑了笑问道。
许落落将额前一绺长发撩起,挂在耳边。
屋子和屋外实在是构成鲜明的对比。
屋外荒草萋萋,屋内干净整洁如同新居。
许落落感觉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嗯,先把浴桶给我装满,水要热的;另外,我看你这院子里这树的品种倒是有那么几样,知道【五枝汤】吗?”
许落落可不是那么轻易就放下仇恨的人,她看着凌云,以一种漫不经心随意的口吻问道。
“桑枝、槐枝、桃枝、柳枝各一握,麻叶半斤,煎汤一桶,去渣,温洗。”
苏善淡淡说道,眼神中掠过一抹复杂。
许落落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一个穷村子里却也有人懂得分明在一些上档次人家中才知道的沐浴之方。
“嗯,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许落落心里想着父亲平时讲话的语气,模仿着说道。
“嗯,知道。”
苏善没有太多废话,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许落落看着苏善离去的背影,夕阳洒落下金黄色阳光,将少年的背影拉得异常修长。
想着遇到少年后少年的一言一行,许落落觉得,这少年有意思。
“他,是图什么呢?”
许落落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精光,若有所思。
离开
“落大人,出发了。”
苏善恭恭敬敬地朝许落落拜了一礼,随后身子往旁边一站,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许落落点头,轻盈的步伐掠过,苏善鼻中嗅到一股女孩身上好闻的清香,随后直起身来,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
跟了上去。
苏善终究是如愿以偿。
他会跟着许落落离开。
路上他会照顾许落落的衣食住行。
换句话说,他成了许落落的跟班。
昨晚许落落泡了个澡,很舒服,花香四溢,水温冷暖适宜。
水温在其次,香味才是关键。
许落落偶尔也使用五枝汤来泡澡。
只是那香味却是很淡,而且闻起来总有一股很不合心的味道。
而苏善为她准备的五枝汤,那香味浓而不腻,暖而不重,闻起来心旷神怡而精神舒泰,甚至感觉洗后全身经脉都有着道道暖流流过,许落落舒服得差点发出某种羞羞的声音。
如果以后可以天天这么舒服?
许落落立刻对苏善的观感好了起来。
她觉得苏善很不一样。
哪怕她明知道苏善这样做的背后一定有着某种要求,但她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身为天下第一剑庄藏剑山庄唯一的继承人,她并不觉得一个少年的要求能难倒她,或者是她背后的家族。
苏善中途敲门,问她可否满意。
直截了当,却是并没有太多的虚言。
许落落没来由感觉到一份轻松。
家族里太多人的话需要仔细斟酌,让她烦不胜烦。
她觉得苏善很讨喜。
讨人喜欢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苏善向她提出要跟随她学习杀人本事,许落落便答应了他。
要说有什么原因,许落落想想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她从那个枯燥无趣的江湖人人向往的山庄出来,为的,便是要看一看这诺大个江湖的精彩事奇妙人。
有句话说得好,世界很大,我想走出看看,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苏善学杀人技要杀谁这和她无关,和她有关的只是亲眼看着他从一个普通人成长为一个能杀人的人。
这个过程应该很有意思。
带他回到山庄,陪她一起接受家族那严苟的训练,一个人的日子是寂寞无趣的,但多了一个人,再黑白的世界也会多出那么一点温暖的色彩。
六 藏剑山庄
“砰!”
苏善退后几步,坐在地上。
剑还在手上拿着,只是那拿剑的手却是有些颤抖。
“七剑。”
许落落宣布结果,婀娜身材却又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矫健朝苏善走来,站到他前面。
“为什么你这么笨?”
许落落说话毫不留情。
“因为你我还和爹地吵了一架,几天都没说话。你想学杀人技,你说你努力了,可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一丁点进步?”
许落落的语气带着些失望,“你知道因为你我受了那些师兄师姐们背后多少讽刺的议论?说我眼睛瞎了看上你了?”
“五年了,五年时间你还是这么弱!”
许落落丢剑,离去。
地上的苏善看着许落落离去的背影,本来颤抖的手不颤了,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他看着手中的剑,随后朝四周看看,此时红日尚且在地平线边停留,红晕染红了大半边天,稀稀落落的光芒透过树叶,在地上洒落一地斑驳。
苏善站在这片斑驳中,四下无人。
他摇摇头,手中剑随意挥出一道剑光,剑归鞘。
五年了,此时苏善也已经是十二岁,个头比起五年前却是长高了太多。
五年前许落落带着他来到了藏剑山庄,庄主许剑皇接纳了他,他成为山庄的记名弟子。
弟子分三等,灰衣朴素三等阶,白衣潇洒为二等,青衣惊鸿首屈指,而苏善,五年的时间过去,他却还是最低等的灰衣弟子。
许落落因此受到了暗地里的非议。
苏善知道这些,只是,他却假装不知道。
曾经他的父母乐善好施,到头来那些承受其父母恩惠的人却视若无睹,冰冷麻木。
常说世间真善美,可什么是真,什么是善,什么是美?
对一人好对数十人好是真,可为什么明明是真的那些人却当作假的,看见了却当作没看见?
奉献是善,可这善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那要这善何用?
时值大旱,一起免除挨饿,这是和谐之美,可本该是和谐的促成者却是被那些口口声声感恩涕德的伪和谐者们亲手送上那该死的黄泉路上,这美,要之何用?
藏剑山庄所收之人,每一人日后出去无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辈,藏一剑,他日声名惊江湖!
可这和他苏善有什么关系?
苏善从始至终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习得杀人技,剑挑两人头,然后回归故里,就此平凡度过这一生。
天下是大,可小时候便对这天下死心的苏善,天下可抛,他的天下,在亲眼见着父母死亡而无能为力的那一刻,便被禁锢在那所宅院中。
真善美都不可靠,这声名岂非跳梁小丑,滑天下之大稽?
有了名,便要应对这天下的明枪暗箭,下书挑战的,暗中苟且的,这英雄,却又做得有什么意思?
又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么,他父亲为富一方,旱灾之时救济乡邻——的确,他做到了这一点,他以为他责任很大,可最后换来了什么?
再说这五年里他亲眼所见的这号称天下第一庄的藏剑山庄。
江湖上将其神化,天上有藏剑,地上一凡间,将藏剑山庄列于这红尘江湖之上,进之,便仿佛一步登天。
可在苏善看来,这里不是天上,甚至连简单的凡世红尘都比不上。
七 一剑断天山
许落落的世界除了练剑还是练剑,苏善从她的眼中没有看到更多的喜悦,有的只是无止尽的茫然。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练剑。
有一次苏善问她,如果有机会再去外面的世界走走,你想去哪里?
许落落说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这里。
这句话说出时,许落落明显神情有些一滞,她随即露出一个许久都没有露出的笑容,有些勉强,问苏善,你呢?
苏善记住了那一刻许落落那副明明笑着却满是悲伤的笑容,他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令人悲伤的情感。
陪你一起。
苏善简单说道。
许落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一脚将他踢倒。
我嫌你丢脸。
你实力那么差,连保护我都没资格;江湖上多少心理变态的人想要杀了我好上位,你跟着我,那不是叫我死吗?
许落落不无憧憬之意地又说,听说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位名为温雪城的绝世公子,一手温柔剑让多少天才在他面前自愧不如,自出世来未尝一败。
他马上要到我们这里了,他要挑战爹地;他虽然很厉害,但还不是爹地对手,败了他便要在我们这里呆上两年。
许落落双手合拢看着苏善,笑着说,到时我让他陪着我出去,我看到时谁敢欺负我!
这话说完,许落落一蹦一跳地离开。
苏善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想到了什么,苏善摇头,那位人称温柔剑的温公子,却不知他在面对这江湖第一的许剑皇,还会不会存留一点温柔?
……
许落落不过是这藏剑山庄相似的人中的其中一人。
苏善眼中所见,每个人都似乎为剑痴狂。
追求剑的极致,追求有朝日能达到乃至超越许剑皇的剑道境界,一剑断山峦!
苏善问过他们中几人,他问他们,你们的剑会说话吗?
他们愣了愣,最后看着苏善冷笑,随后挥手让他滚开。
说这小子脑子有病吧,剑又不是人,怎么会说话?
苏善笑笑,默默离开。
剑如人,只有懂剑的人才会听懂剑的话语声。
苏善见过许剑皇出剑,他也是唯一一个苏善见过会和剑谈心的人。
许剑皇的剑高兴地说他能看到那座大山身上的那道伤痕,曾经有地震发生,山体看起来强壮,内里却被伤痕折磨得早已失去了锐气与刚硬。
许剑皇笑着说那就拜托你了。
于是在四周江湖宾客的面前,许剑皇面色清淡,冷静从容地抬手,挥剑,山峦一分为二,声响震动天地!
许剑皇一剑断天山之壮举,一夜而惊动整个江湖!
八 离去
又是五年过去,这一年苏善十七,许落落十八。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鸟儿在枝头欢唱,许落落院落中的院门被敲响,许落落结束练剑,问了句是谁,得到确定答案后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苏善。
苏善朝许落落笑笑,进门而入。
许落落瞥了他一眼,今日的苏善似乎和往日的苏善有那么一丝不一样,她没多想,关上了门。
一晃十年过去,生活波澜不惊地就这样过来了,所谓不同,大抵最后都会回归相同。
院落中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此时还不到九月梧桐树的结果期,梧桐枝繁叶茂,阳光洒落下来,地上一片阴影斑驳,一张桌子,两张石凳便是蹲在这片阴影中,如同在窥伺什么。
亦或者,在等候什么。
苏善在其中一张石凳上坐下,扭头看着旁边热情地展示着其旺盛生命力的梧桐,目中若有所思。
许落落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
她没有说话。
先前一瞥而过的那种异样感觉再次在其心头蔓延,许落落莫名有些烦躁。
大概有半炷香的时间,苏善转过头来。
“我要走了。”
气氛酝酿到了极致。
苏善开口,说明了他的来意。
许落落装作没听见,不说话。
“十年,这十年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杀我父母的两个仇人的身份以及所在地我已经查到。”
“我会杀了他们,带着他们的头颅,回去祭拜我爹娘。”
苏善继续自顾自说话。
气氛凝固了几秒后苏善又说了一句话。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会做到。”
苏善盯着许落落看,十年前初见许落落时心跳加速惊为天人的一幕再次浮现眼前。
十年过后,美人坯子终成美人,江湖有绝色榜侠女榜许落落一人独占两榜榜首,成为不知多少人心中的绝世神女,多少年来来上门求婚者来往不绝。
许落落却都是拒绝,江湖人以为或许再没哪位青年才俊能掳获绝世神女芳心,直到惊动江湖的温柔剑温雪城的上门,才为这场求婚盛举划下一个句号。
而三天后便是温雪城迎娶许落落大婚之日。
苏善向许落落告别,许落落的婚礼他本没有资格出席,走了也便走了。
这一次告别,或许将是永别。
有风吹来,许落落的目光从旁边的梧桐叶离开,有梧桐叶被风从树上吹下,落在了她面前的石台上。
叶子还是绿叶,但被风从树上吹下,它的生命也便就此走到终点。
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许落落迎上苏善的目光,想到三日后的大婚,想到先前见过几面的那个丰神俊逸一手温柔剑叹为观止的温雪城,她的心中终于做出了决定。
“走吧,你实力那么差,连我都打不过,你能帮我什么忙呢?”
许落落语中带着一丝失望,一丝无奈,面上带着一丝苦笑,说道。
“无论怎样,我承了你的恩,所以,我欠你的。”
苏善笑笑,站起了身,“这是一个承诺。”
转身,苏善的面上露出一丝解脱,从那斑驳树影中走出,消失在了刺眼的阳光下。
许落落盯着苏善的背影有些发呆,十年,还记得当初两人初次见面时她尚且八岁,如今一晃她便年满十八。
离别,总是无可避免的,不是吗?
许落落站了起来,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手中长剑飞舞,随后剑收鞘,她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另一边,“轰”地一声响梧桐树断了半截在地。
于是炽烈的阳光再没任何顾忌,肆无忌惮倾泻在许落落身上。
许落落感觉到一丝温暖,她贪婪地吸收着这温暖,不知何时,眼角处落下一丝晶莹。
那晶莹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甚是好看。
九 殇
藏剑山庄成了温剑山庄。
那日全天下都为之瞩目的婚礼上,许剑皇难得大开兴致,温雪城送上温家特有的雪鲈酒,许剑皇豪情四饮,温雪城提出今日在天下英豪面前比剑助兴,他为许落落送上一场今生难忘的剑舞,一剑定百年情。
许剑皇哈哈大笑欣然应允,说点到为止。
两人出手。
仅仅一剑。
然而许剑皇这一剑却是没能使出昔日一剑断天山让全天下江湖人为其而惊叹的无上风采,温雪城温柔剑成了杀人剑,一剑过去,霸占江湖半个世纪的神话意料之外地过早退出了舞台。
温雪城丢剑,跪下,他向天下人流泪道歉,没成想一失手而犯下大错。
他语态真诚,神情严肃,看起来一番痛心之言。
他请求天下人的原谅,却唯独忘记了那个角落里身子瑟瑟发抖的他要迎娶的许家明珠许落落。
天下人感其真诚,念其无意,绝大多数人笑说失手而已,不足大错。
又有人提议,天下第一剑的神话已然落幕,江湖不可一日无主,希望温柔剑能暂时收拾起心中之沉痛,承担起君领天下江湖人的重担,天下太大,不可一日无主。
温雪城沉默不语。
提议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呈山呼海啸之势。
温雪城怅然一声长叹,起身,感谢天下人厚爱,说温某不才,愿意接过许剑皇的位置,从此以后带领天下人,共铸一个新的江湖盛世。
这番话落,在场天下英豪纷纷欣然应允。
所有人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分明许剑皇的尸身还在那比斗台上,却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许落落趴在他身上,哭的伤心欲绝,昏了过去。
那日她被温雪城送进房间,再没出来过一步。
许剑皇的葬礼隆重举办。
十 承诺
七天过去,今日是许剑皇下葬之日。
江湖儿女齐聚温剑山庄,一起为曾经的天下第一剑许剑皇送葬。
当今天下第一剑温柔剑温雪城主持送葬仪式。
许落落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神色平静,坐在一边,看着即将下葬装有许剑皇冰冷尸身的棺材,沉默无语。
身边站着四人,四人身穿劲装,神情严肃,腰佩长剑,浑身散发着冷厉气息,生人勿近。
这四人,是看护许落落的四人,温雪城的手下。
许落落抬眼,她看了一眼远处依旧是丰神俊逸,谦逊暖笑的温雪城,直觉这天下还有这样心思邪恶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果然,世界太大,她终究是对这个世界认识太浅。
借婚礼之名,召天下人共观之。
借婚礼之兴,以添了麻药的雪鲈酒麻痹许剑皇之身。
借献礼之由,让这一辈子只在意一个人的许剑皇心情大悦,放松警惕,对那温柔剑主温雪城放松警惕,麻痹其心。
借点到为止之由,借江湖中人都是知道的温柔剑之名,一剑隐杀意,一剑而让那神话轰然倒地。
天下第一剑成名数十载,却也惹了多少江湖有名姓的势力,大半个江湖对其倒下都乐见其成。
温雪城这一剑,说是蓄谋已久之一剑,倒不如说是顺应天下大势江湖儿女心之一剑。
他的倒下,奇怪或者不奇怪地没有溅起一丁点水花。
许落落自那日起便被封住一身修为,软禁闺中。
她哭着想要绝食而亡,却终究在极端痛苦中放弃,她死了,父亲的仇谁来报?
逃出去,想办法逃出去,之后做好周全准备,对抗这个令人恶心的温柔剑温雪城。
温雪城一剑杀剑皇,虽然其中有卑鄙使诈的阴险成分,但以许落落的眼力来看,温柔剑那一剑展现出的实力,却要强过许落落一大半。
此刻看着父亲的棺材即将下葬,看着温雪城一副志得意满的丑恶姿态,许落落心中万分哀伤地想,有谁,是否有谁可以挺身而出,结束眼前这令人绝望的罪恶?
许落落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面孔。
那面孔她很熟悉。
他曾许给她一个承诺。
他曾陪伴他练了十年剑。
他一次都没有赢过,他是父亲手下最没出息的弟子。
是梦吧?
许落落苦涩地心想。
她曾为了山庄为了自己的颜面选择了一个错误的人,也放弃了一个也许她曾经有过期望与幻想的人。
世界是公平的,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你便承认了公平二字。
许落落觉得她已经迎来了她的公平,无论是沉落下去,还是再次抓住命运的手漂浮而上,她的命,早已注定。
再没有资格奢求什么。
就如同那日被风吹离树上的绿叶,既然被吹起,便再也回不去,只能选择在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落幕。
“我带你走。”
许落落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幻觉。
她的身体恢复了行动力,她身边的四人无声无息倒下,她以为是幻象的人竟然开口说话。
“我欠你一个承诺,等着我。”
苏善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他将身边一个包袱丢给了许落落。
许落落下意识接住了它。
里面有两颗圆滚滚的东西。
下意识许落落便明白了什么。
“你要干嘛?快走!”
许落落意识到什么,立刻大喊。
“走是一定要走的,不过在走之前,我要完成我对你的承诺。”
“我从不轻易承诺,我这辈子也只做过两个承诺。”
“第一个承诺是我在我父母坟前许下要带着那两个江湖恶徒的头颅回来祭奠他们;如今,我做到了。”
“第二个承诺是我对你许下的承诺,今日,我便把它完成。”
黄昏的余晖洒落,再一次将苏善离去的背影拉的老长。
许落落神情有些恍惚,这一幕依稀和那一日盛日下苏善离去的背影慢慢重合。
那一日看着苏善的身影消失在光明中许落落以为她和苏善不会有再见的一天。
而今日许落落再次看着苏善的背影渐渐远去,是苏善回来要履行对她的承诺。
恍惚间许落落竟忘记了叫回苏善。
耳边依稀听到四周人的大笑声。
说许剑皇手下最为杰出的几个弟子都选择了臣服不是新一代温柔剑皇的对手,许剑皇手下最废的弟子却要挑战,蠢死了。
温雪城也是笑笑,许剑皇的棺材这会已经埋入土中,大势已定,什么谦逊良恭心痛内疚的表情也懒得再装,他朝苏善走去,离苏善一百米距离停下,说后生可畏,来,我给你一战的机会,你先出手!
天下英雄儿女面前,温雪城单手负于背后,剑锋斜指苏善,笑着说,你来!
苏善没有废话,身为许剑皇手下最废的弟子他也没有做出一副高手谦让风范举止。
他直接出剑。
出剑前他看着剑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一次,我许你爆发那最疯狂的璀璨!
嗖!
天下人的笑声还在继续,眼前却是掠过一道看不清的光芒。
嗖!
苏善收剑,转身。
几步走到许落落身前。
他接过许落落手里包袱,说,承诺已经实现。
许落落没有回话。
她只是和众人一样,呆呆地看着温雪城的身体,缓缓倒下。
温雪城双眼睁的老大,死去时脸上依旧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见鬼眼神。
“为什么?”
许落落稍微反应过来,问。
“他该死。”
苏善说。
“我是问你,你怎么可以使出,这样的一剑?”
许落落问。
天下儿女也沉默着,看向苏善。
苏善沉默了片刻。
“从一开始我练剑,为的,只是杀人。”
“当初我向你争取学剑的机会,我也说过,我只为练杀人技。”
“我若真出剑,一定要杀人。”
“所以每次比试,我都只是使出四五分力,防止误杀他人。”
苏善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人群纷纷回避他的目光,甚至很多人开始后撤。
一阵沉默后。
“山庄还叫藏剑山庄,诸位可有意见。”
苏善淡淡开口。
片刻的沉默后。
“一切苏少侠说了算。”
声音齐齐道。
“希望苏少侠可以继承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号,江湖不可一日无主!”
又有很多声音道。
苏善没搭理他们。
他看向许落落,“我会在这里陪你三天,然后回去。”
“七天。”
许落落摇摇头,以绝对的语气道。
苏善皱眉沉思。
“不准反对。”
许落落走到苏善面前,踮起脚尖,尽量平视苏善的眼睛。
苏善也是看着许落落,他不由再次想到两人初见那一幕。
那时苏善觉得,她的眼中装有星辰大海,美丽极了。
只是这时,许落落的眼睛里倒映着的全是她的影子,那星辰大海却分明是被苏善代替。
苏善笑了,说,好。
许落落也笑了,说我们一起送爹地他离开。
十一 只有你一人
江湖上再一次沸腾。
恶贯满盈却无人能制止其残暴行为最后隐居不知何地的天残七凶死了。
他们的头颅被悬挂在天地正气堂的堂口前。
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人都能看到,他们的脸上还保留着死前惊恐与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们生前作恶多端,每一次做完恶事事后都能全身而退,直至他们最后宣告退隐于江湖,没人能找寻到他们的踪影。
却是连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的生命却是在他们悠闲享受归隐生活的时候刹那结束。
而杀他们的人是谁,江湖人心照不宣。
温柔剑温雪城死后,江湖出了一位白衣死神,专收那些在为恶上成就传奇的大恶人的命。
……
藏剑山庄宣告解散,在温雪城死后第七天。
消息传开,整个江湖为之哗然。
而那位昔日剑皇的女儿,却是不知缘何销声匿迹。
……
“回来了,额,你的三鲜馅肉包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苏善从门外进来,一进门便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怎么只有三个?”
苏善看着许落落,那眼神中分明带着一丝委屈。
“怎么?嫌少?”
许落落瞥眼看他,声音有些冰冷。
苏善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将那一声“是”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哼,知不知道你最近胖了很多?”
“每次我在下面都好辛苦,你心里没个逼数吗?”
“竟然还想吃多点,还要吃吗?”
苏善眨了眨眼,苦笑一声,默默拿起了包子,一口咬下。
满齿流香。
他以为只有孤独是他的归宿。
他以为那所谓的真善美已经离他远去。
他以为他不会再在意别人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
他错了。
不是他以为,而是他没有遇到那个合适的人。
当那天他遇到那个眼中装有星辰大海的女孩,他的归宿或许已经注定。
因为只有那广阔的星辰大海才能容纳那看不见边界的孤独。
你的孤独,虽远犹容。
许落落双手抚着下巴看着他,那笑容很是灿烂。
当许落落宣布山庄解散的那一刻,苏善面上的惊容至今还留在许落落的心中。
他从没在苏善脸上见过惊讶的面容,既然如此,那第一次便值得好好珍惜,好好放在心上。
有你,我便有了整个天下!
十年前许落落想要去外面看看那传言很大很精彩的世界,十年后她发现其实她期待的不是那传言丰富多彩的世界,而仅仅是一个人。
那一剑的风采也永远被许落落记在心中。
多年后提起,那一人那一剑挡在她面前,许落落说那时她就认定,这辈子她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
世界很大,而你只有一人,独属于我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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